第31章 第二十九章险生

“父亲，”楚洛稳稳将手中白子落于棋盘，看向赵戍的眼中满是笃定，“您输了。”
        赵戍久久不语，手中黑子在三指之间捻了又捻，最终像是认命了一般，随手将棋子丢进了棋笥。
        楚洛双手托腮，笑嘻嘻道：“那~女儿现在是不是可以要彩头了？”
        本以为这彩头已是板上钉钉，谁知对面的人剑眉一挑，傲然道：“对弈之举，贵在修身养心，寻求知己，怎可作赌。”
        “诶！”楚洛一下子从坐榻上跳了下来，追着赵戍在书房里转来转去，“父亲方才说好了的！怎么能耍赖呢！”
        赵戍转过身，轻笑一声，“耍赖？乖女儿，方才下了七局，你只胜了一局。你也好意思讨彩头。”
        “可、可父亲您先前只说要胜，可没说要胜几局。”楚洛现在可不想要面子，输六胜一又如何，反正是胜了。
        赵戍合上手中的书，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眼楚洛。
        奇怪，真是奇怪。大清早跑来赖在书房不走，非要和他下棋对弈，接着又说要彩头……
        “父亲~女儿才十岁啊，能胜过您一局已是不易……”
        说来也是，十岁年纪能下成这般模样，也实属不易。赵戍一边劝解自己，一边叹气道：“罢了罢了，洛儿想要什么彩头。”
        “女儿只要父亲明天不去校场，不坐书房！”
        ……
        “公子，我找大将军处理公务，”莫九看着拦在身前的楚洛，疑惑道：“您拦我作甚？”
        楚洛看了眼莫九手上的东西，眨了下眼道：“今日休沐。”
        莫九跟着她的视线，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信笺。
        “可……”大将军何曾有过休沐啊，不是一直都日日操练吗？
        “可是要紧事？”楚洛打断道。
        “这……倒不是”
        “那就明日再谈。”
        “公子……”
        “九叔，”楚洛不再看他，转身看着正一起种花浇水、修剪花圃的两人，轻声道：“父亲常年在外，洛儿已经很久没见他们两人如现在这般惬意了。”
        ……
        “这鱼是出自父亲之手？”楚洛其实并不想注意到那盘鱼，可是在一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面前，焦黑的鱼皮实在过于出众。
        林如婉衣袖掩着口鼻，眉目浅浅笑着道：“君子日后还是离灶房远些才好。”
        赵戍一脸正气，没有感到丝毫的窘迫，“夫人此言差矣，万事当是熟能生巧，自是迎难而上的好，怎可望而却步呢。”说完这话，他拿起木筷，夹了一块鱼肉，就想往楚洛的碗里放。
        楚洛见状，立马双手捂住自己的饭碗，面上隐约有些惊恐，“父亲啊…女儿不爱吃鱼，您是知道的。”
        “洛儿，挑食可不行。再说了，很多东西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差的。”
        望着逐渐逼近的焦黑鱼肉，楚洛不得不努力往后缩着脖子，“可是女儿觉得！您手上这个鱼，可能和医馆里的泻药有些异曲同工的效用……”
        赵戍眉头一皱，猛然上前，“那你也得吃！”
        “母亲救命！”
        “你过来！”赵戍举着筷子，素来严肃的面容此刻多了些难以掩饰的喜悦，“别以为你母亲能护着你！给我过来！”
        “不要不要！就不吃！哈哈哈哈！”
        ……
        “若是将来大楚需要你，你会如何。”
        “为父不需你救。”
        “洛儿，父亲希望你以后，能为大楚而战。”
        “……你乖乖待在这里，不准出来。”
        父亲！母亲！
        床榻上躺着的人猛然抽了口气，双眼也随之睁开，瞪着空无一物的房顶，渐渐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
        “醒了？”
        屋内一处突然传来声音，楚洛立马撑起身戒备起来，手自然而然摸向床边，却没有摸到自己惯放的剑。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凤泉，更不是安阳。
        手中没有兵械，楚洛只能盯着那人一步步走近。身上好些地方，从她坐起身时开始，就像是被火烧一般，疼得厉害。
        女子拿过桌上的伤药，丝毫不在乎楚洛充满戾气了目光，一屁股坐在了床榻边沿，“你瞪我作甚？敢情你这一身伤我是白治了，救命恩人没捞着也就罢了，平白无故还要被你瞪。”
        楚洛默默看着眼前一身雪青长裙，容貌姣好的女子，和这间屋子四处。
        看着楚洛一直不吭声，神情也是呆愣愣的，女子忍不住道：“啧，你这也没伤着脑子吧，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我诊差了？”说着她就要伸手探脉，却被人一巴掌打开了。
        “这里是哪里。”
        盯着被拍了一巴掌的手，怜音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打回去吗？算了，好歹也活了千年，不至于跟个女娃过不去。但就这么算了，会不会显得我软弱可欺？毕竟那一巴掌还是有些痒的。
        “半庙山。自己把药上了吧。”还是走了吧，眼不见心不烦。
        楚洛匆忙接住扔向自己的小药瓶，再一抬头，刚刚还在屋里的人已经出去了。
        半庙山……楚洛从未在大楚疆域图上见过这个名字。莫非这里已是境外？
        推开门的刹那，金灿灿的晨曦便直直照在了楚洛脸上。久违的阳光一时让她睁不开眼，只能用手遮挡，待适应之后，才走出了房间。
        此地看着是一座山顶，且此山高耸入云，周围皆是云雾环绕，未见有与之匹敌的山峰。
        楚洛在周围只见着一棵云松，其他地方都是些矮草野花。
        云松树下，方才女子正坐在树下，手执着一个酒壶，十分随意地靠在树干上，时不时喝一口。
        “女郎屋里那幅字，十分气魄。”楚洛立在原地，看向她道。
        青山遮庙堂，入此是谪仙。
        好一个庙堂，好一个谪仙，此人口气怕是跟头顶这片天一样大。
        “过奖过奖，”怜音嘴角笑着，晃了晃手上的酒壶，“倘若你知道这诗中之意，大概就不会这般认为了。”
        大概吧，但现下楚洛只能会到此意。
        “多谢女郎治伤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怜音闻言睁开眼，看着穿着齐整，正屈膝行礼的人，问道：“你是要下山？”
        “嗯。”
        “下山去何处？”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这话说的对。”怜音笑着道，“你这女娃，虽说性子有些不讨喜，好在说话颇合我意。记住了，我叫怜音。日后若是遇着，莫要忘了。”
        “定不会忘。”
        楚洛话是说出口了，但真要说个具体去处，她下山这一路，却想不出。
        ……
        “你站住！你等等！”天权几次伸手，都擦着前面那人的袖摆而过，硬是追不上。如此反复几次，他索性不追了，停下步子，大声吼道：“天璇！”
        这一声终于起了效，前面那人终于没再走了。
        天权几步上前，抓着天璇的肩将人转过来面向自己，满脸愁容，苦口婆心道：“你听我的，现在立刻马上！把她送走！”
        天璇缓缓拨下肩上的手，“待她伤好了，我自然会送她走的。”
        “现在不是你什么时候送！”天权急道，“且不论此地凡人不可入，你把她！不对，”他猛然停下，抬手指向一处，“是他们！你把他们几人带离凡界，可曾想过他们的命格可能会因此变动！其他几个也就罢了，你选的那个星主呢，她的命格不能擅动！”
        “我知道我知道。”天璇摊着手，声色皆显无奈，“可是当时的情景，她身边又是怨灵，又是魔灵，还有不少仇敌，我若再不出手，只怕她就要折在那儿了。我既身为星君，自是该护她性命，不是吗？”
        “命始命终皆有定数，你不能！天璇！”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已经换了身装扮，朝另一处去了。
        ……
        楚洛一手扶着山壁，浅浅喘着气，额上浮出细密的汗珠，缓慢朝前走着。她身上的伤虽然好了大半，一些较深的刀口却尚未完全愈合。加上她不知躺了多久，现下恢复的体力，竟险些支撑不了她下这一座山。
        “郡……姑娘！”
        楚洛循着声音望去，就见莫九丢下手里的斧头，急急朝她跑来。
        “九叔……”
        片刻时间，隐匿于林间的四名影士也随着莫九围在了楚洛身边。
        “姑娘，您终于醒了，我这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地了。”莫九满脸欣喜，眼眶忍不住泛了红。
        “九叔，”楚洛无力道，“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我们都没事。”
        提起这个，莫九心里又开始自责。那日格丹显然是要杀楚洛，而他们却没能护好楚洛，反倒让她受伤最重。若是楚洛有什么意外，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姑娘，您身上的伤……”
        “我没事。”楚洛抓着莫九的手，“我、我睡了多久？”
        莫九看着楚洛明显苍白许多的面色，和那披散着的长发，逐渐低下头，叹声道：“……半月有余。”
        手上的重量悄然撤去，莫九抬头，楚洛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他们赶紧跟了上去，“姑娘要去哪？”
        楚洛不理会身后的询问，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半个月……怎么会这么久，她还没找到父亲，母亲也还在凤泉。还有吉雅，还有……还有北境那么多人。
        她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楚洛竭力支撑着自己往前走，一步一步迈的艰难，在旁人看来却与平常相差无几。她脑子里像是有许多蜜蜂飞来飞去，嗡嗡声一刻都未曾断绝。直到一个声音打断脑子里的声响，一把长剑档在了身前，楚洛才终于从混沌中找回了一点清明的思绪。
        “你不能去。”
        身前人只是短短说了四个字，楚洛也一直没抬头看，只是盯着那通体银白的长剑，与一角月白的衣摆。默了片刻，才沉着声音道：“让开。”
        楚洛听到了浅浅的叹息声，温润的声音随后传来：“北境有方以北已经被蛮沙所占，你现在回去，也无力改变此局。”
        “我再说一遍，让开。”
        天璇站着不动，心里忍不住腹诽：脾气差也就算了，怎么还不听劝呢。“你……”本想再劝说两句，脖颈上却陡然传来了丝丝寒意。
        楚洛目不斜视，电光火石之间伸手拔出了眼前那银白剑柄。在周围一众人都未反应过来前，准确无误地抵上了眼前人的命脉。声露寒芒，眼浮杀机。
        “我叫你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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