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救人命视为妖邪,红线断无有姻缘

“别急，”郝仁走过来说道：“不能让他侧卧，会压迫心脏，使出血更快。还有，都闭嘴，保持安静。”
郝仁从来不是一个袖手旁观的人，只要自己能帮的上、不危害别人的忙，他都会去帮。更不用说，救人这件事了，作为一个医学院的毕业生，他可以杀死自己，却不能见死不救，这是他的选择。
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能用的东西，绣花针、烧红的小刀等。
雀斑少女默默流着眼泪，袁守道瘫软在一边没人管，枯瘦老者独孤静恢复了冷静从容，按照郝仁的吩咐，让一众捕快烧开水的烧水，杀牛的杀牛。
郝仁一边用剪刀剪掉独孤仇上半身的衣服，露出完整的伤口，另一边不断地吩咐道：
“我要新鲜的牛背脊精作线，用来缝合伤口。如果你们找不到大眼的绣花针，就把牛背脊精弄细一点。”
“把牛肚子里的东西都掏干净，他的伤口缝合后需要塞到牛肚子里面养着。如果有冰块的话最好了。”
“我要新鲜的鸡子，只要蛋清不要蛋黄。用来中和可能出现的心脏骤停引起的心酸反应。”
“我要精盐水，九成水一成精盐的比例。水必须是煮沸后锅盖上的冷凝水，精盐必须是用丝绸筛过的细盐。”
“我要止血用的中药，五倍子5-15钱，松塔8-15钱，艾叶10-15钱，仙鹤草3-5钱，花蕊石3-5钱，白芨10-20钱，苏木5-8钱，熬好备用。一份内服，一份外敷。”
……
郝仁交代完这些，做好了准备，便要拔出匕首。
独孤静说道：“封住灵虚、檀中两个穴位可以抑制出血。”
郝仁摇头，用洗的发白的手握住刀柄，轻轻一拔没有拔出。
看到独孤静有些不解，解释道：“灵虚走肾经，檀中走心经，虽然可以短暂抑制出血，但是会造成心脉紊乱，冲血，导致脑内缺氧。严重点会变成植物人。”
独孤静不明觉厉，小声问道：“少爷，老朽看你没拔出匕首，要不老朽来。”
郝仁笑道：“这位大叔运气真好！原本我还担心会穿透右肺叶，或者左心室的大动脉，刀刃没拔出来，是因为卡在第一根肋骨和右肩胛骨。没有伤到胸肋骨，也就没有伤到心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不急动手，他马上就会醒过来，刚才昏厥只是大脑的保护反应。”
郝仁知道这些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刚才情况紧急没时间，为了避免这些人把他当做妖人，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匕首没有碰到心脏血管，距离心脏血管大概有那么一丢丢距离。”
独孤静还是不明觉厉，反正就两个字——厉害。
杨紫穹冷静的问道：“心穿了也能活，少年人莫不是在忽悠我们。”
这时，独孤仇睁开眼，看着眼前一大群人，正要开口，郝仁说道：
“闭嘴，现在慢慢呼吸，我看下伤口反应。”
独孤仇听话照做，郝仁又道：“右手慢慢握拳，痛的话就开始松开，千万不要用力。”
孤独仇照做，没觉得痛，可是看到郝仁慢慢沉下去的脸上，有些莫名其妙，便握了握左手，还没动弹，一股钻心的痛处传来，让他一口血喷了对面的独孤静一脸。
“不要妄动，我又没让你动左手，真是不听话。算了吧，老先生用烫过的绣花针刺他后脑的昏穴，让他先睡一会。”
待独孤仇昏过去，郝仁处理好创口，然后深呼一口气，猛地拔出，已经昏过去的独孤仇浑身抽搐了一下。
好在刚才配好了应付痉挛的药，灌下去就好了。
郝仁一边迅速止血，一边耐心的接连受创神经和检查内部出血点，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完成，让独孤仇喝完了生理盐水和滋养中药后，把他塞进了牛肚子。
独孤静抗着偌大的牛架子走回厢房，有钱好办事，在哪里都一样，郝仁感觉房间冰块太多，让人搬走一些，才不觉得冷。
“少爷，独孤仇还要在牛肚子躺多久才能醒？”
杨紫穹说道：“师父，我曾经追捕一个大盗去了大漠，那里的土人会把伤的很重的人放进刚宰杀的骆驼肚子里，这个法子很有效，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对，一样的道理。其实也不用躺在牛肚子里，牛肚子是现在最好的无菌环境和温养室，对于大出血的人极有帮助。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我刚才看到他吐舌头了，你们把牛肚子缝那么好，他都快憋死了，若不是我发现的早的话。”
杨紫穹听了这话呆立在当场，辩解道：“我们不是看你缝合那么小的一寸伤口都那么小心，所以才缝的严密。牛有嘴巴，孤独先生怎么会憋死呢？”
孤独静轻轻一脚踢走了杨紫穹，让他们这些捕快去处理院子内外的尸体。这些捕快没有什么表情，和尸体打交道是常事。尤其现在乱世，哪天不埋几个人？
郝仁脑子里莫名想起一句话——警察，出来扫地了！
雀斑少女换了身衣裳，帮自己父亲捋着胸口，让他呼吸平稳下来。只是郝仁要独孤仇保持半卧，雀斑少女另一只手还要扛着牛架子上的前蹄和硕大的牛头。
被扶到椅子上瘫坐的袁守道和另一张椅子上的小白狐大眼瞪小眼。
老道心道：“妈呀，这好像是只妖啊，我的铜钱剑哪去了？”
小白狐戏谑的对他吐了吐舌头，心里对郝仁不肯求她很生气。
“公子不记得老朽吗？”
“哦，失敬失敬，剑圣大人，久仰久仰。”
独孤静叹了口气，看出了郝仁的敷衍，去查看独孤仇的伤势。
独孤仇醒了过来，问道：“我竟然没死？是这位小兄弟救了我吗？”
郝仁抬了抬手，说道：“既然你醒了，那我们两不相欠，告辞了。对了，这个满脸麻子的姑娘好像受伤不轻，这里可有别的女人，我可以教她按摩疏导瘀血之法，替麻子姑娘医治。”
雀斑少女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满脸麻子”、“麻子姑娘”，如果不是深受重伤，她说什么也要砍死眼前这个胡言乱语的少年。
独孤仇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郝仁喝止道：“闭嘴，要命不要，你现在身体虚弱，为了避免伤口发炎，三天之内最好不要乱动也不要多说话，堂堂剑圣大人就在旁边，有你什么事，睡不着也得给我闭目养神。”
病人天生对医生有服从心理，独孤仇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独孤静说道：“老朽看过了，这里没什么妇人，都说医者仁心，你尽管施救，不必顾忌什么男女大防。”
郝仁知道大唐民风开放，但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可是还没等他说什么，独孤静已经把雀斑少女点了昏穴，让她昏睡过去了。
“西院就是小傲的闺房，事急从权，我的内力狂暴，不适合给小傲推宫过血，就麻烦你了。江湖儿女，不要扭扭咧咧的，老朽信得过你。”
郝仁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看重的感觉，高兴的背着雀斑少女到了她的闺房，用猪油代替活络油按照以前学的方法给她推宫过血。
雀斑少女吐出一口瘀血醒来，发现自己光着上半身倒在床上，头朝下背朝上，而且后背还有一双细腻的手在她背上很用力的往上推。
说实话，她的第一感觉是很舒服，被黑衣人一脚踹在肚子上，导致她真气紊乱，体内气血翻涌，难受的不行，因为要照顾重伤的父亲，才一直咬牙忍着。
雀斑少女又吐出一大口瘀血，感觉彻底好了，才撑着脑袋说道：“小灵，你什么时候学会推宫过血了，按摩的很舒服，下次上街给你买好吃的。再用点力，你平时吃那么多，怎么一点劲儿也没有？”
可是听到后面的男人的咳嗽声才想起这次并没有带小灵一起来长安，她把被子一卷，将自己裹了起来。
郝仁甩甩手，说道：“麻子姑娘，你体内的瘀血已经排了出来，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啊！”雀斑少女尖叫出声，愤怒的说道：“淫贼，污我清白，我要杀了你，然后自杀。”
郝仁挠挠头，说道：“不至于吧，什么叫你杀了我然后自杀，整的跟殉情一样。就你这前后不分的身材，你想那么多干嘛，没有男人会对你感兴趣的。”
雀斑少女生气极了，一只手用被子当做披风，另一只手抄起不远处的剪刀就要给郝仁身上刺出几个大洞。
“喂，你想干吗？你可以自裁，我还要送我女儿去青丘呢，你别乱来啊，我叫人了。”
雀斑少女现在哪里还有理智，如果不是剑圣用石子打飞雀斑少女手里的剪刀，郝仁就要饮恨西北了。
如果不是独孤仇伤重，没人会愿意在这别院过夜，吃过捕快们自带的干粮，郝仁决定还是留下来看看，万一伤口发炎了自己或许还有些用处。
晚上，小白狐又跑到郝仁怀里听故事，郝仁今天累的够呛，随便想了个故事准备敷衍过去，小狐狸不高兴了，说道：“这个又重复了，不是一千零一夜里的，就是伊索寓言，你能不能用点心？”
郝仁才发现已经跟小狐狸一起生活了好久，于是开始给它安徒生童话。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雀斑少女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于是提剑过来杀郝仁，听到里面在将故事，想要等这个故事说完再杀进去，可是听着听着，靠着门睡着了。
郝仁给独孤仇换药的时候发现伤口已经结疤了，便问道：“剑圣给你吃了什么神丹妙药，能不能给我来一颗，我研究研究。”
剑圣掏出一个金盒子，取出一粒药丸小心翼翼递给郝仁，郝仁放在鼻子里闻了闻，然后弄碎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尝了尝，接着就吐了出来，疯狂漱口。
“十全大补丸？”
剑圣有些惋惜的看着地上的残渣，点了点头。
“我劝你们别吃，吃多了生不出儿子，”又看了雀斑少女一眼，接着说道：“也生不出女儿！”
如果眼睛能杀人的话，雀斑少女已经把郝仁杀了千百遍。
“你胡说八道，爹，你让大伯不要拦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唉，小傲，住手吧。”
雀斑少女愣在原地，自言自语道：“难怪爹一直要把我嫁人，然来我真的不是爹的亲生女儿。”
说完，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小傲，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在生你之前，我压根没吃过这药丸，生了你之后才被大哥蛊惑，说这是天下奇书长生诀上的丹方，福缘深厚的人吃了会白日飞升，福缘浅了的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看来，大哥，我的亲哥欸，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啊你。”
“他奶奶个腿的，好你个北丐，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
“咳咳，大哥，小辈面前，注意身份。”独孤仇说道：
看的出来，两兄弟绝对是亲兄弟，被自己大哥害的断子绝孙这种事也能瞬间宽恕。独孤仇的神情绝对没有半点做作，看的出来他平时也是心胸宽广之人。
剑圣将金盒子扔在地上踩个粉碎，抄起一米多长的宝剑就出了门。
谁都看的出来，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神医，可有补救之法？”
“这药丸是用丹炉熔炼，有朱砂水银，配合虎豹等十种动物的钢丸为主药，配合人参、鹿茸、灵芝等十种植物的精华为辅药，世称十全大补丸，也叫虎狼之药。短时间内吃了可以让男人龙精虎猛，却也导致肾水枯竭，加上水银之毒，时间久了，药石无医。”
雀斑少女早已经识趣的走开了，毕竟她只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少女。
郝仁跟独孤仇这边说着，很多捕快都凑了上来。
……
“神医，你说的番邦的胡萝卜真的那么神奇，可以解水银之毒，吃多了会全身变红，能夜间视物？”
“神医，你说的韭菜鸡子这两种东西真的对男人哪方面有好处，我们知道动物腰子吃了会变强，还是第一次听说韭菜鸡子也可以。”
“张三，你竟然怀疑神医，脑子被门夹了吧。独孤帮主是谁救回来的？神医啊，那王八汤真的效果最好，还有海参是什么东西啊。”
杨紫穹走了进来，将几个捕快赶走，说道：“家师去找北丐算账，交待我保护好独孤先生，不知独孤先生有什么吩咐交待在下？”
“杨神捕客气了，救命之恩我独孤仇记下了。家兄虽然跟你是师徒，但是我们各论各的，以后杨神捕就是我独孤仇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独孤仇的事。”
郝仁捡起碎成一片的药渣，说道：“阴阳无极，此药虽然后患颇多，但是关键时候还是能救人一命，独孤家主且收好。既然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在下就告辞了。”
雀斑少女替独孤仇送郝仁出门，很是不情不愿。
“麻子姑娘留步，令尊伤势未愈，还是留在令尊身边服侍为好。”
雀斑少女看见郝仁就烦，听了这话就立马转身跑了回来。
“小兄弟慢走，有些事要说清楚，我可没救过你，昨天晚上听到附近狼嚎，我赶过去想救人，才发现是小兄弟的灵狐在欺负那几只野狼，都秃噜皮了，真是惨不忍睹。我当时以为小兄弟的灵狐弄死了你准备吃肉，不愿与野狼共享。后来才后知后觉，这是小兄弟的灵宠。对了，小兄弟家在何方，可有婚配啊？”
郝仁觉得还是装作听不见为妙，不然就走不了了。
不管独孤仇怎么使眼色，雀斑少女都装作看不见。
突然，独孤仇捂着伤口“哎哟”一声，郝仁听说过旧伤复发，没见过复发这么快的，连忙回来查看独孤仇的伤势，发现并没有发炎的症状，生气的问道：
“你为何哀嚎？”
“唉，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我是因此才觉得心疼啊。小兄弟妙手回春，我相信小兄弟的医术，小兄弟只管离去，即便我死了也不会怪罪于你，只怪子女不孝啊。”
雀斑少女当然知道她老爹是什么意思，从“神医”变成“小兄弟”的称呼转变，她就知道自己老爹看中这个小子了。
雀斑少女无奈，只好大家闺秀般施了个万福，说道：“公子留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公子就这样走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独孤家刻薄寡恩。”
郝仁看得出雀斑少女应该很少跟人服软，连挽留的话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便开玩笑的说道：“别别别，你可千万别以身相许。长的好看的才叫以身相许，你这样的纯粹是恩将仇报。告辞告辞！”
“我杀了你！”雀斑少女拔出腰间佩剑，她好像到哪儿都带着。
“难道你非要嫁给我不成，要以死相逼？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独孤仇笑呵呵的插嘴说道：“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家小傲这一点，父子同心，小傲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雀斑少女气的想要拔剑，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小子有什么好的，自己老爹就这么追着人家买女儿，天呐，我是谁？我在哪儿？
“咳咳，小傲，快过来扶我，你老爹要喘不上气了。”
雀斑少女只好放下剑去扶独孤仇，独孤仇从牛肚子钻出来，站起身来向郝仁抱拳说道：“小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长辈，我好备齐彩礼，早日下聘。”
听了这话郝仁连忙抱着小白狐夺门而出，差点被门槛绊倒。浑然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老道。
雀斑少女看到了，心想：怎么不摔死你。
“守道兄，你这么急着去哪儿？”
“独孤兄，犬子还在山那边，我得去找他。”
话音未落，杨紫穹就带着一个年轻道人出现，见了独孤静说道：“此人一直在山下转悠，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兄弟们问他是什么他却不肯说，只好把他带过来。想必这位道长应该认识小道士吧。”
袁守道施礼道：“有劳杨神捕费心，正是犬子，多谢了。”
“小事一桩，道长客气了，还希望道长得空给死去的护院做场法事。因为这些人的仇报不了啊，唉！”
“应该的，待到天黑，杨神捕不说我也会做的。”
小道士走到床前，给独孤仇行礼道：“侄儿吴帅见过世叔，见过傲儿表妹。”
独孤仇点点头，笑道：“贤侄最近清瘦了，听说你给郝家做法事，把郝家的独苗给整没了。虽然此次我来给你做保，但是想听你说句实话，郝家独苗不会真的被你弄死了吧？”
“世叔，怎么可能，只是此事太过荒诞，说出去没人信。但是我用祖师爷的名义保证，郝家的小少爷绝对还活着。不然，郝家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我离开。不管怎么，这次还是要多谢世叔为我做保，也谢谢傲儿表妹。”
独孤傲说道：“你谢我干嘛？”
“若不是表妹痴心一片，在世叔面前帮我说话，世叔又怎会为我说话。只是表妹，我们不合适的。”
独孤傲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个极度自恋的表哥她已经习惯了。
一边的袁守道就不开心了，合着都是外人帮你，你爹屁用没有？
“刚才听人说你掉了东西，不会是道家至宝锁妖塔吧？”
吴帅躲在独孤傲背后，说道：“爹，是它自己飞走的，你信不信？”
“我信，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你信不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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