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夕惕若厉

“师弟，这是从哪带了这么多钱回来？”方圆震惊地打开桌上的两大袋碎银。
曲怀瑾给坐在桌旁的王沅英揉捏着肩膀：“有劳沅英，陪我卖了一天彩票赚来的。”
“彩。。。票？是大院里今天都在赶制的奖券么？”
方圆本已取过衡秤准备给钱袋称重，见曲怀瑾点头承认，又放下衡秤，语气中带着责备：“果然是你搞的，难怪他们都跑出去宣传，还带上孩子们，不但生产停滞，连课也没人上了。”
王沅英还是头一回见方圆生气，温声细语地哄道：“师姐，曲郎也是为了解决咱们资金周转不开的燃眉之急。”
方圆将钱袋推到一边：“再怎么缺钱，也不该开庄设赌的，更不能把这股歪风邪气带到大院里。”
“恩公，还是你有办法，卖一天彩票，足足赚了一千六百两，快赶上芳泽斋半个月的收益了。”采薇不合时宜地接过衡秤，一脸崇拜地雀跃道。
曲怀瑾尴尬地轻咳一声：“这快钱赚个两回也就罢了，咱们还是该把精力放在实业上。”
方圆气鼓鼓地问道：“还有一回？”
“嗯，我今天已经许诺过后天还有一场了。采薇，你去寻可靠匠人制作十五枚大小、重量一致的木球。十一枚涂红，依次标号，四枚涂蓝，也标明序号。你后天一早去集市上出售号码，每人可选五个红号一个蓝号，依旧售价二两，每人限购一组。晚上当众开奖，从盲匣中摇出五红一蓝六颗球，若号码全部对上，可得大奖一千两。如果中了四红一蓝，三红一蓝，也有对应奖金，只中蓝球便返还二两本钱。这玩法叫双色球，回头我再把详细规则写到牌子上。”
采薇惊呼道：“一千两？这也太多了，咱们会不会赔呀？”
“按照师弟讲过的概率论，平均一千八百组号码中才会出一份大奖。”曲怀瑾才讲完规则，方圆便已心算得出了中奖率。
王沅英也不甘落后：“更准确地说，是一千八百四十八组，按照这个概率，每组大奖给咱们带来收益的数学期望是两千六百九十六两。”
方圆叹了一口气，又劝道：“师弟，我知道你限制每人仅买一张是为了防止玩客沉沦，可是这种模式一旦被别人复制，赌博场所就会从有限的几间赌坊扩散到大街小巷，襄城人人皆赌。你可要想好，不要覆水难收。”
王沅英也道：“那些中了大奖一夜暴富的人，往往也会惹上各种麻烦。”
“这些道理我都懂，你们放心，双色球只卖一次，下不为例。彩票这种玩法本钱太薄，要有足够多的玩客参与，庄家才有的赚。黄表与黄满兄弟一个担任太守，一个经营赌坊，他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种聚众私赌的风气在街头蔓延。当彩票的玩法被大量模仿时，黄家人自然会出来收拾局面的。”
“曲大哥，你看谁来了？”
随着一声稚嫩的叫喊，庞观歪歪扭扭地将一辆单车停在门口，然后跨过门槛飞奔了进来。
“这孩子，你慢点。”方圆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鸡毛掸子仔细地拍掉庞观外套上的泥土。
门外的林欢喜好奇地拎起车子后轮，转动着踏板。
曲怀瑾笑着起身迎上去。
“庞鉴最近召集了襄城不少能工巧匠来仿制你这车子，做出来的实物看着与你的一般无二，骑上去不是卡滞就是异响，真是奇也怪也。”
林欢喜骑上车子绕了两圈，啧啧称奇。
“那是当然了，链条节距、滚子直径，链轮齿数、分度圆直径，车轮、车把等转动部件的配合公差等等等等，都需要缜密的计算，这可不是照葫芦画瓢就能仿制出来的！”庞观得意地摇晃着脑袋，俨然一位小小工程师。
曲怀瑾摸摸庞观脑袋，问道：“林叔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
“黄表到集市微服考察当地民情去了，我便休了一天假。”
“林叔。”曲怀瑾挽着林欢喜手臂走进温玉阁：“黄表是不是从神京带了一名东瀛舞姬过来？”
“不错，确有其人，名字叫做新木优子。黄表对她甚是喜爱，几乎形影不离，就连今天微服出行，也是顺的这名舞姬的意思。”
“啊，原来她是黄表的人。”王沅英道：“我见这姑娘仅凭抚摸奖券背面，就能挑出有奖的一张，所以格外留了神，她虎口、指根上都有不易察觉的茧痕，这是长年练习刀剑所致，而指肚和指节内侧的茧痕，则是把握暗器留下的。”
“侄媳好眼力，我也观察过此人，她一举一动极其高效简洁，没有丝毫的多余动作，四肢体态之稳健平衡也是少有。不过东瀛舞姬演奏时所用乐器种类繁多，东瀛舞蹈追求的也是典正之美，这些特征有没有可能是在她练习歌舞的时候留下的？”
王沅英看着曲怀瑾：“曲郎，你也和我有同样的怀疑吧？”
“嗯。”曲怀瑾正端着果盘走到林欢喜面前，应声间，果盘跌落。
林欢喜凭本能去捞，却被曲怀瑾按住双手，无奈之下又伸脚去接。
果盘如同毽子一般，在脚尖连续癫了三下，方才稳稳停住。
林欢喜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
曲怀瑾弯腰捧起果盘：“林叔，那位舞姬可只用了一下，便将盛满一百两银锭的托盘接住了，普通舞姬可有这等反应力与平衡感？”
在林欢喜的印象中，这位容颜绝美，率真爽快的少女很难与藏匿在暗处的杀手结合一处，他皱起眉头道：“既如此说，这女孩真值得好好查一下了。”
方圆一直不知道所谓的东瀛舞姬从何而来，旁听许久，凭隐约间的判断，也知道此人是敌非友，当下说道：“林叔，你与她同在黄表身边，要千万小心。”
“无妨，这女孩就算手段再高，又能奈我何？”
曲怀瑾见林欢喜仍不放在心上，忍不住提醒道：“林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据我所知东瀛就有一门所谓忍术，专司暗杀。”
林欢喜并未应答，而是一脸严肃地望向曲怀瑾：“我今天来，是为了与你做个短暂的告别，护送黄表赴任之事已了，按照与方峻商定的计划，我马上要去暗中保护弘帝，所以襄城诸事，还要由你定夺。”
曲怀瑾早已知道与这位值得信赖的长辈分别在即，听他亲口说出，仍是伤感不已，无奈之下只得拱手道：“林叔，安全第一，千万要保全自己，。但是有一件事，请你设法引导弘帝，不让他路过襄城地界。”
因为如果真的要武力营救弘帝，也要避免与李纪山发生直接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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