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放下作业本，柳勤伸手覆在姚香林的额头，“孩子，你是不是病了？”
   姚香林哭笑不得，“我就认真完成个作业，怎么就病了？”
   “按我对你的了解，你根本不可能这么乖。”
   “也许……”姚香林的眼神闪烁，“也许我想开了，转性了。”
   她确实不会这么乖，但她怕！怕蓝雨祁！更怕真如蓝雨祁那样加害她的家人。
   和家人的安危比起来，读书算什么？写作业算什么？男人又算什么？
   为了疼爱她的爸爸妈妈，就是要了她的命都行！
   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爸爸妈妈受一丁点伤害！
   柳勤仔细看姚香林的面色，见其眼神坚定，便也信了，“现在你自己一座，我同桌冯尉去实验高中集训，要不然你搬回来我们两人一座？”
   “好……不了，还是分开吧。”姚香林刚想开心的答应，却又想起蓝雨祁的叮嘱——不许和柳勤一座，不许影响柳勤学习，否则……
   “为什么？”
   “我想安静地听讲。”
   “真的？”
   “真的。”
   进教室的同学越来越多，柳勤也回了座位。
   姚香林周身僵硬，似尴尬、似悲伤、似恐惧、似担忧，她从小便习惯了万众瞩目，习惯了众人的目光，无论她出现在何处都是最闪耀的一颗星，但此时此刻，她却恨死了这些视线。
   虽然她低着头佯装看书，但却也能感受到周围同学们的窥视，以及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她想哭，想夺门而出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但她不敢，蓝雨祁威胁的话依旧在耳边。
   从小，爸爸妈妈就无比疼她，她要向东，全家就不向西；她要月亮，全家人恨不得将星星也顺便也摘下来。
   她爱爸爸妈妈，甚至比爱自己更爱爸爸妈妈，所以……她不能得罪蓝雨祁！
   不就是听按时上学放学吗？不就是上课听讲吗？不就是按时完成作业、完成勤勤交代的任务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她学声乐那么苦都扛下来了，从小学开始每周跑到鲁南市学艺术课那么辛苦也扛下来，还有大小比赛、各种压力，呵，与之相比读书算什么？
   想着，姚香林的心静了一些，硬着头皮继续装成看书。
   说来也怪，就这样装着装着，竟集中注意力沉浸了去，连身边的眼神和私语都自动忽略，整个世界好像只有她一人般。
   这种感觉……真好。
   与姚香林相比，柳勤却是十足的但心，不断回头去看，却惊讶的发现姚香林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读书。
   中午。
   下课铃声打响，随着老师的离开，学生们怨声载道。
   因为分了文理班，所以周六日补习便没有理科课，加之一个半小时的大课，熬一上午真是够受的。
   饶是喜欢学习的柳勤，也感受到了疲惫。
   柳勤揉了揉眼睛，伸展下僵硬的手臂，突然想起某人，立刻跑了个过去。
   “香林，要不要一起吃饭？”
   周六食堂不开门，大家都是到学校门口的小市场买。
   姚香林愣了一下，这才抬起头，一脸茫然，“什么？午饭？哦，好。”
   柳勤担忧，压低了声音，“如果你觉得委屈，便说出来，就算我无法帮你解决，最起码也能当倾听者。”
   柳勤以为姚香林性情大变是因为姜越，实际上不是。
   姚香林有苦难言——她怎么敢告诉柳勤说蓝雨祁威胁了自己？更是用她父母的安全威胁？
   “没什么委屈，我已经接受了。”
   “真的？”
   “真的。”
   实际上，柳勤不信。
   然而不信又能怎么着？“走吧，我们去吃饭。”说着，便拉了姚香林的手。
   姚香林苦笑了下，“稍等，我拿大衣。”
   两人随着人潮出了教室，刚出教室门却看见一人。
   张希铭。
   张希铭见到姚香林也是吓了一跳，但很显然，姚香林并没看他，一直低着头。
   柳勤和张希铭交换了下眼色。
   张希铭伸手指了指姚香林——她没事吧？
   柳勤回给他一个无奈表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张希铭做了一个摊手的手势——接下来怎么办？
   柳勤继续摇头——我也不知道。
   姚香林一抬眼，看见了张希铭，“希铭，要不要一起吃饭？”
   “……好啊。”张希铭尴尬了下，“去万家灯火。”
   “不，换一个饭店，今天我请客。”姚香林认真道。
   “饭店都差不多，还不如去万家灯火方便。”张希铭坚持，毕竟万家灯火这样高档酒店人少，安静。
   “不行，”反常了整整一天的姚香林终于有了一丝平日里的娇蛮，“今天听我的，我要请你们，”随后缓缓抬起头，“尤其是你，希铭，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了。”
   一时间，张希铭竟僵在原地，吃惊地看向柳勤，眼神惶恐——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勤依旧摇头——真的不知道！
   拗不过姚香林，三人便出了教学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到姚香林指点的一家饭店，是一家日式料理。
   白河边步行街的一家独立的小建筑，日式风格，无论建筑的外型还是细节，哪怕是门口的帘子，都透着两个字——精致；如果再用两个字来形容，也许便是——地道。
   柳勤心中暗暗咋舌——活了两辈子，竟不知锦县还有这么别致的日式餐馆，看着样子价钱一定不便宜。
   “就这家，进来吧。”姚香林淡淡笑着，本就悦耳声音，比门口风铃还清透。
   撩开帘子，便有一名瘦瘦高高的服务生出来，热情招待，“请问，是三位吗？”
   姚香林点了下头。
   柳勤看过去，发现整个日式餐厅也满打满算只有五张桌子。
   啧，绝对贵得离谱！
   柳勤拉了拉姚香林，“香林，日式料理都很慢，要不然等有时间我们再来，不然只怕耽误了下午课。”
   张希铭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柳勤一眼，用眼神表示——瞧你的小心思。
   柳勤瞪了一眼——如果是你掏钱，我绝对不心疼，问题是香林请客。
   姚香林道，“放心吧，我来过这家店，知道上菜的速度，我们挑几个上菜快的菜肴。”
   “……好吧。”既然姚香林自己坚持，柳勤也不好阻拦。
   三人找了个靠窗子的位置坐下。
   正是午后，阳光正好。
   餐馆里满是木质装饰，雅致又高级。
   房间很暖，细闻有淡淡香气，尤其是靠在窗旁晒着太阳，竟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这么舒服、这么安静，窗外的阳光和静静流淌的白河，将这小木屋子映衬得好似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
   姚香林一直沉默，其他两人也没主动说话。
   过了好一会，姚香林才轻笑出来，“你们记得我曾经说过，我要请大家吃饭吗？”声音顿了一下，“当时我说，该我和姜越请你们了。”
   “记得。”柳勤开口后才发现，自己喉咙不知不觉充斥了苦涩。
   姚香林笑容恬淡，平静地扫视小餐馆，“当时我想着，用我比赛得来的奖金积蓄将这里包下来，只有我们这些人用餐，我还想了很多送给你们的小惊喜、小节目，为此我拉着姜越整整研究了一周时间，却没想到……还没等到这一天的到来，我和姜越便……”
   声音越来越苦涩，最后连香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柳勤鼻尖一酸，侧过头——该死，又想哭！妈蛋，最近怎么这么爱哭？人家香林都不哭，她哭个毛线？
   张希铭发现柳勤的反应，桌子下面，紧紧拉住柳勤的手。
   却不知是这大手的温暖还是什么，柳勤酸楚的心情缓缓平稳，重新调整好了情绪，“也没什么大不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就我们香林这么漂亮、歌声这么动听，无论去了哪里都是女神一般的人物，追你的男生从二高排到锦宜，以后会有更帅、更优秀的男朋友。”
   张希铭撇了柳勤一眼——呵，天涯何处无芳草？
   柳勤瞪了一眼——这不是为了安慰香林吗？
   姚香林缓缓摇了摇头，“不了，我有些累，不想再找男朋友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唱歌、好好学习，对了柳勤，我告诉一件事你一定会很开心。”
   “哦？什么事？”
   “这几天我突然发现读书很有趣，将一个个知识点理解、记忆后，完成习题的时候特别有成就感。”
   一时间，柳勤竟开始自责——她从前认为姚香林任性幼稚，但此时此刻，香林却又在想办法安慰她。
   张希铭终于没忍住，深深叹了口气。
   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压抑、凄凉。
   好在，服务生小哥将寿司和刺身端了上来，“豚骨拉面也马上好，请客人稍等。”
   “好，辛苦了。”姚香林甜甜地笑着。
   姚香林本就长得甜美，白嫩的皮肤、精巧的下巴，小小的鼻子以及略厚却肉嘟嘟可爱的嘴唇。
   尤其这般甜笑，好像能糅出蜜来。
   服务生小哥看愣了，便是回厨房的路上，还忍不住回了两次头偷看。
   很快，豚骨拉面也端了上来。
   虽然气氛很尴尬、很悲壮，但当浓香入鼻时，柳勤的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张希铭偷笑。
   柳勤瞪了一眼，“笑什么笑？”
   张希铭挑眉，“哎呦，我肚子叫了一下。”算是主动背锅。
   姚香林也噗嗤笑了出来，“原来希铭也有堕落的一天，从前我就在想，希铭这样的性格有了女朋友后会不会依旧端着，却没想到女朋友会是勤勤，真开心。”
   “我们……”张希铭刚开口准备告诉姚香林两个人在一起的好消息，腿上突然一痛，原来是柳勤情急之下狠狠掐了一下他。
   柳勤瞪了一眼——拜托大哥，有点眼力好吗？“香林别瞎说，什么女朋友？”
   张希铭却满不在乎。
   姚香林哈哈大笑出来，“希铭不用说，我都能看出来。”
   “你……你能看出来什么？”柳勤心惊。
   姚香林挤了挤眼睛，“我和希铭是发小，太了解了，他一个眼神我都能看懂。”
   “……”柳勤。
   正在这时，送上菜后一直徘徊不走的服务生小哥鼓足勇气上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客人，”说着，转向姚香林，“请问您是上回锦宜歌唱大赛美声组第一名的那位姑娘吗？”
   姚香林点头，“是啊，怎么？”
   服务生顿时激动，“难怪看着眼熟，原来真是！”
   姚香林失笑，“一个市级的比赛您都能记住，何况还是美声组，谢谢您了。”
   是啊，一般大家都喜欢通俗唱法，再次是民族唱法，很少人能欣赏美声唱法。
   服务生笑了，“不瞒您说，我也是学声乐的，这家店是我妈开的，我偶尔来帮忙。从锦宜杯歌唱大赛时我便注意你了，音色真的不错，可以说有先天的优势。那个……我说个个人的想法，你别介意。”
   “好，你说。”
   “我个人认为，你更适合唱通俗。”
   因为攀谈起来，瘦瘦高高的服务生小哥没了之前刻意装出的恭维，反倒是兴致勃勃。
   柳勤和张希铭对视一望。
   柳勤愁眉苦脸——嗨，这就聊起来了，好想吃面，好饿。
   张希铭轻笑，“我们先吃吧。”
   服务生小哥这才发现自己的冒昧，“抱歉，打扰客人用餐了，那你们先用餐。”
   姚香林道，“勤勤和希铭先吃吧，暂时我还没什么食欲，”而后对服务生道，“谢谢您欣赏我。”
   服务生搓着手，“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行吗？”
   “您说。”
   “之前在电视上看你的比赛，我就在想——这幅好嗓子唱通俗流行歌曲会是什么样，我一直很好奇，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看见你本人了，那个……能不能……给我……唱首歌？”
   柳勤终于忍不住了，“拜托这位先生，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唱歌的。”
   服务生赶忙道歉，“抱歉，抱歉，是这么回事，我明天就要到意大利留学了，而且听你们交谈，下午还要去上学，所以我太着急，要知道，我真的好奇了几个月了。”
   姚香林噗嗤一笑，而后对柳勤道，“你们先吃，我满足下他的愿望，这也算是两个音乐生的交流。”
   柳勤见姚香林不反感，便也就同意。
   “你想听什么歌？”姚香林问。
   服务生道，“就听你现在最想唱的歌，我想听一首带灵魂的歌。”
   姚香林了然，“现在想唱的？”说着，开始环绕四周找灵感。
   突然，她的眼神定住。
   她在看窗外，具体来说，是窗外的天空。
   柳勤哪怕是很饿，也没心思吃饭，顺着姚香林的眼神看过去。
   天上有什么？太阳吗？
   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
   好吧，柳勤这匮乏的艺术细胞，只能想起这首歌。
   姚香林收回视线，“唱一首老歌，叫《如果云知道》。”
   “好的。”服务生小哥掩饰不住激动。
   姚香林深吸一口气，“因为没吊嗓子，所以如果发挥得不好，还请见谅。”
   服务生小哥连忙摇头，“不不不，你能满足我的愿望我已经很高兴了，哪怕不唱一首歌，唱一句我都很满足。”
   姚香林笑着点头，随后便开始唱了起来，“爱一旦结冰，一切都好平静；泪水它一旦流尽，只剩决心；放逐自己在黑夜的边境，任由黎明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想你的心，化成灰烬。”
   柳勤的瞳孔猛然收缩——她知道姚香林唱歌好、声音美，却没想到这么美。
   美得震撼人心、美得撩人心弦。
   这首老歌柳勤听过，虽然原唱歌星表演完美，但她却认为姚香林更胜一筹。
   不仅因为其动人的音色，还由于其凄凉的感情。
   姚香林在笑，甜甜的笑，但优美的歌声听起来却让人哭。
   “如果云知道，想你的夜慢慢熬；每个思念过一秒，每次呼喊过一秒，只觉得生命不停燃烧。”
   一阵风吹来，餐馆门外的风铃叮铃铃作响，隐隐传到餐厅内。
   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唯有这美得无与伦比的歌声。
   柳勤真的被震撼了——美，太美了。
   除了“美”字，她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姚香林的歌声，只恨自己文学水平太低、词语匮乏。
   少顷，姚香林唱完。
   歌声结束，但没人说话。
   绕梁三日吗？不是，而是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凄美的感觉里。
   越来越凉。
   姚香林的轻笑打破沉寂，“抱歉，发挥得不好，献丑了。”
   服务生小哥这才缓过神来，“真的太棒了！这是我听过最美的音乐，只是……”只是你失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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