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尘浮



    篱院内,唐春正坐在石桌前喝茶,悠然自得的模样让人羡慕,做工圆润的茶壶边放着那把标志性折扇。
   “你果然带他来了。”唐春似乎早有预料,微笑着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他们过来坐。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你知道我们要来?”
   南宫月生问道。
   “我俩是旧识,你找我品茶闲聊又不止一次了,更何况龙吟剑主今早路过此地,托我带话给习善小兄弟。”唐春还在笑,只是笑容多了几分奇怪。
   “他说:‘不可因自身仇恨而滥动杀孽,杀你亲密之人者已经被你所杀,小田县吴谦需留其性命以保县内安稳。’若你同意他会负责收尾,若不同意剑庐则会在江湖声明你为授艺散徒,得授剑庐功法却不受剑庐看管与庇护。”
   “死一个郁义奴就想算了?当初是他劝我离开,我走了,他却派人来追杀我!
   当然,江湖嘛,背后捅刀子想杀我就来嘛,冲我来啊!可那狗东西做了什么?!
   呵呵,随剑庐怎么说,也劳烦他这位绝顶高手在江湖散出我是什么授艺散徒的消息了。”
   习善的情绪由激动至盛怒,再到无所谓,波动剧烈。他本来就没想过靠剑庐帮自己,朱衣星的这番话也只是孙冶顾忌莫狂面子才派他来专程告知,实际上为的是在江湖舆论上把剑庐摘出去,毕竟习善因一名下贱女子死亡而灭人满门的事实在太过狠毒,与魔道无异。哪怕现在原因不为人知,但谁都无法保证以后时候会流传于江湖。
   远方风动,一道身影自下而上腾空,投入天际云层。当他落下时,习善为剑庐授艺散徒的消息便会自小田县起传遍大呈江湖。
   “你的选择和我预料的一样,比起初遇时,现在的你才更像是个纯粹的江湖人。”唐春为两人倒上一杯茶,拿起折扇悠悠起身,轻拍掌心娓娓道来:
   “南宫兄与我是旧识,习善兄弟则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两位来此的目的应该是希望我出手相助,解决掉小田县的那位豪绅吧?”
   “豪绅?你想错了。”南宫月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压根不清楚习善与吴谦的仇怨。
   “那是为了何事?”
   “血雨楼的杀手,我们需要你帮忙制住他,但不要伤其性命。”南宫月生道。
   习善听到此处突然皱眉,神情不悦:
   “也不是不能杀。”
   尘浮毕竟是来杀他的,真动起手来还想留此人一命必定束手束脚,直接将其除掉以绝后患无疑是对习善来说最好的方式。
   “血雨楼和我唐门一向互不顺眼,可那群人的能耐确实不可小觑,南宫兄既然说要留他一名,此人不会是尘浮吧?”唐春从二人对话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是他。”南宫月生点头,大拇指摩擦着剑柄,面色深沉。
   “那家伙可是杀手圈里的名人,你也清楚他是银牌乙上,活捉难度太大,下杀手才有可能成功。”唐春直接把话说破,都是干的人头生意,经验与警惕性太强,套子不深不牢反而可能把自己栽进去。
   听完唐春的话南宫月生依旧不愿对发小下杀手,因为这件事在他看来本就是习善和其他人的仇怨,只要把尘浮从里面摘出去就行了。于是他依次与二人对视:
   “找到他由我来拖住,也由我来处理,只要我不死便不会让他伤到你们二人。”
   “南宫兄真是性情中人,可我还没答应要帮你们呢,更何况一个在江湖称得上顶尖的杀手又怎会轻易被人寻到所在?
   恐怕下次遇到尘浮将会是他再次出手刺杀之时,现在还不如想想法子如何防备、化解。否则等时候到了,死亡也将如影随形。”
   唐春作为唐门弟子对于杀手的见解要比其他行当清楚的多,这些人真可谓是阴影中的索命鬼,现身即见生死。
   “所以你是帮还是不帮?”习善撂下此话随时准备起身离开,一点求人的样子都没有。
   “帮,当然帮,不过有个要求。
   若是将来某日在下需要二位施以援手,二位也应当如我今日这般爽快。”唐春满口答应,提出要求。
   习善看了眼南宫月生,点破了他的小心思:
   “我答应你,不包括他。”
   “哈哈哈,习少侠聪慧过人,莫怪在下耍小聪明。如此,这事儿我便接下了。”
   事成,唐春重新坐回石桌边,三人直入主题开始商议。茶水一壶接着一壶,直到天色渐暗。
   “看来尘浮的虎骨全力一击下确实能够破开我的煞行八方,但必定余力不足,而我可以借此机会以伤换命。”习善在南宫月生讲述与尘浮的切磋细节后推理道,他还是想彻底绝了后患免生变数。
   “那只是他的第一式杀招,后面的几式我们一概不知,我是想保尘浮平安,但同样希望你安然无恙。
   你确实身怀剑庐攻守兼备的顶尖秘术,哪怕遇到寻常一流都毫无压力。可世事无常,更何况尘浮手刃的一流高手足有十数名,其中甚至不乏名门弟子。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商讨出一个万全之策,尽量。”
   南宫月生语气恳切地建议,诚实分析,他打心眼想让两个人安稳的解决问题,但尘浮冷血擅杀,如今的习善心狠手辣,都是麻烦。
   “他所习的六招确定不是秘术?”习善略作沉吟后发问。
   “明显不是,那是单独的六式绝技,简单、直接,不具备变化与特殊使用技巧。可就算如此,杀手也历来追求招式极致,并能够在实战中加入自身领悟。他们不像大部分门派中人成套地学习武功招式,这些人的目的很明确,为杀而杀。
   以最简单的横斩为例,普通武者无论对敌修为高低、人数多寡、擅长何种兵刃、技巧,他们使出的横斩几乎都是毫无变通一模一样。
   而杀手不同,对战修为略高者,常年的练习使他们能够将这一招式的内力利用率提升数成,造成出乎意料的效果。对修为低者,他们则会刻意控制内力输出,在能够斩杀目标的前提下节省内力。对多人,则又有变,使用长兵器的杀手会考虑攻击范围内如何造成最多杀伤,姿势、内力输出节奏等,皆有经验技巧。对分部散乱的多个目标,杀手则会着重迅捷与爆发,招招致命,雷霆起雷霆离,绝不拖泥带水。而面对某方突出的对手时,例如轻功高手、外功高手、巫师,甚至会秘术者,则需要即时的灵活应变。
   当然,若是两方武力差距过大,这些细节处的巧妙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天下间的高手又有多少呢,像习兄弟这种有幸习得剑庐顶尖秘术,攻守兼备之煞行八方的武者更是凤毛麟角。不过对方也不是寻常之辈,该小心的还是尽量小心为妙。”
   唐春的一番话让旁边二人的眼界豁然开朗,对杀手职业的了解不再停留于管中窥豹的臆想。
   “照你说的尘浮是杀手精英中的精英,我们不下杀手岂不是更没机会?”习善心烦了,这是目标超出预计之外产生的不安。
   “当然不是,我有一计,只是需要赌一赌。”唐春摊手道。
   习善与南宫月生配合地转头看来,等待下文。
   唐春露出老谋深算的得意笑容,娓娓道来......
   一炷香后收声,整个篱笆院陷入安静,只有远处树林间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见二人做思考状默认,这位唐门弟子再次起身:
   “如此我们三人便在约定地点再见,顺便提醒二位一句,往后入口的东西最好还是亲力亲为,习兄弟之前可是只喝自己水囊里的水,怎么现在反而放松警惕了?
   若我也接了小田县那位豪绅的悬赏,两位恐怕早就被毒死了。”
   唐春走前的提醒可以说不给人一丝面子,但却是善意的提醒。说完他便运起轻功飞越篱笆,在卷起的落叶沙沙声中快速远去。
   他要做的准备不容有失,越早越好。
   习善端杯的手停在半空,脸色出现狰狞的趋向,唐春的话激起了他心中的戾气,不过须臾间就被压了下去,面色恢复如常。
   突然少年心中警醒,自己目前的心性绝不正常,似乎在修炼八方煞行后他为人处世便开始带着些莫名其妙的高傲,戾气也随着秘术完成度的提高而逐渐加重,更在萧梦死后出现了极大程度的拔高。这似乎不仅仅是力量强大而带来的迷失,更有煞气能量出现后对使用者性格的负面激发。
   果然,获得力量都是有代价的,尤其是他对《煞行八方》离谱的修炼速度更加重了心魔产生,若依照常规速度循序渐进,几乎不可能出现问题。
   习善已经意识到自己需要时时刻刻主动去进行化解心中戾气,可脑海中却忽然闪过萧梦死前的悲惨模样,恨、怒、怨、忿顷刻涌上心头,戾气复生,比刚刚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啪!”少年手中的茶杯崩碎,水溅四方。
   南宫月生察觉到习善的不对劲,这状态与自己当初走火入魔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无迹可寻,毫无先兆。他刚想出言询问就被打断。
   “与你无关,早点休息吧。”习善努力控制情绪说道,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是另一句话:
   “关你屁事,闭紧嘴滚!”
   好在,南宫月生听到的是前一句,但四周的气氛还是变得有些沉默。
   秋啊,秋天啊。
   唐春的小院里种着橘子,有黄有绿,油油亮亮的,烛光被石桌前相对无言的二人遮挡,让有的橘子更亮,有的更显黑暗。
   习善多希望萧梦还在,这样就可以陪在她身边,听她念上一句: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若如此,他的心也会随之温暖吧......
   秋林、篱院、石桌、清茶,万籁俱寂下本该讨得几分安然,可现实却总喜欢倒着来。习善与南宫月生的心情都不好,确实不好。
   【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需要收回一些东西。】莫狂毫无预兆的出现,不作任何解释便消失不见,一如既往的神出鬼没。
   同一片夜空下,同在南方,临近的小田县也有种橘子的,比方说吴府,只是对比前者安静的压抑,后者的压抑则源于紧张。
   原本孤身出门的吴谦在月亮高高挂起时又折返而回,他走得早了些,半路才听闻剑庐公告的消息。似乎是刻意为之,消息传播的很慢,乃是借外人之口以流言之法隐秘散布,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一名剑庐弟子露面。
   剑庐这样做不是为了给习善留余地,而是不愿主动证明与习善真的有所关联,毕竟目前江湖上有关习善与剑庐关系的传言全都来自于旁人揣测或者习善所说,剑庐从未承认过。
   而以流言的方式公布关系,则能彻底把习善择出去。如此安排是孙冶的意思,更是莫狂的意思,前者不愿宗门与外人有过多牵扯,后者同样不愿习善与其他势力牵扯过多。至于他为什么会《影刃·煞行八方》又有孙冶当年佩剑,剑庐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又有谁敢质问?
   老谋深算的吴谦哪怕不知晓其中细节,也确定了剑庐对习善的事不会出手,那么无论自己会不会死在那少年游侠手里,他多年经营的家族根基应该会安然无恙,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有多少能量?
   所以他自然不会再去孤身犯险用命去换家族基业,更是刻意忘掉寻机子算出的卦象,准备放手一搏。
   最高兴的莫属吴府管家,见到吴谦回来后忍不住老泪纵横,皱成了一朵菊花。
   “看来人都请来了,玉牌送到了?”吴谦看着院中满满当当的江湖客,一边打招呼一边示意随其往里走。
   “送到了,您可以试着传些文字。”管家几把抹干眼泪,紧紧跟在后面。
   吴谦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众江湖人中一位如明珠般显眼的女子。
   “吕掌门有心了,代我向家师问好。”语气显得有些尴尬。
   “吴爷客气,师父不计前嫌安排我来助贵府一臂之力。”吕舒书一言一行依旧纯真烂漫,身边却少不了两位聪慧懂人情的师姐帮衬。
   “实在惭愧,先前贵派有难老汉没有出手相助,如今阁下贵为一派掌门却亲自上门帮忙,费心了。”吴谦说得并非全是客套话,他的确没有想到吕舒书会来,老汉之前曾多次给自己儿子提过亲,不过都被素女剑派的前掌门以刁钻的言语拒绝了。
   “吴老言重了,师父她老人家并未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吕舒书学得有模有样,这话正是师父教她说的。
   吴谦无奈干笑两声:
   “跟你那师父说,这次事了我便去看她。”说完不再多言,引导众前行。
   后方南城三教九流头目、正邪侠狂排成长列。
   老汉打进门就知道这些江湖客为什么甘愿都挤在前院等待迎敌,果然过了第一道石拱院门就望见了两名身穿黑衣黑罩甲、腰佩绣春刀与手弩的锦衣卫在驻守。
   听到杂乱的脚步声靠近,两名锦衣卫同时面色不悦地看来,借着院中石柱灯笼的光看清了为首的老汉后瞬间变脸,笑得可甜了:
   “吴爷。”
   “吴爷,百户大人跟两位总旗都在里面,这次咱们人来得多,所以三司也各有一人跟着。”机灵点的那个把情况简略告知给了吴谦。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这三家的人在分部跟你们也混了好些年了,怎么还没收拾服帖?”吴谦明知故问,看出了里面的猫腻。要知道他在朝廷中没有一官半职,锦衣卫到他府上充当打手,问罪下来砍头的可不仅仅是他吴谦,还有百户。敢让这三人一起跟来,只能说明是百户默许的。
   “就是来您府上长长见识,不敢多说话。”
   “嗯。”吴谦点头,却对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的离开,向银库方向走去。
   “嗛!”江湖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道不合时宜的嗤笑,似在嘲讽。
   两名锦衣卫的笑容变得僵硬,他们对这些江湖人和对吴谦的态度完全是两个模样,自然让这些敢怒不敢言的人心里窝火,当着主家在场借机嘲讽。
   可人都是吴谦请来的,不好发作,俩锦衣卫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但眼角余光都或有或无地瞥向江湖人堆中的一个蓝衫青年,心里盘算着等这个愣头青出了吴府要用多少种方法弄死他。
   府内听风堂因为点上了琼鲲烛而变得最为醒目,锦衣卫众在里面好酒好肉吃着,完全没有了最初刚来吴府时紧张的样子。毕竟主人不在家,他们也都听到了剑庐散出的消息,如今要对付的似乎只有习善一个小小的江湖人。
   “最近江湖上冒头的年轻人也忒多了,先有前右国师幻真、紫修罗荀天养,再有闯了雾竹宫夺剑的北武宗弃徒南宫月生,现在又冒出个剑庐授艺散徒习善,听说他爹也是锦衣卫。”一名坐在门口台阶上的锦衣卫一手拿酒壶一手抓肉,与同僚八卦,锦衣卫的消息果然最为灵通。
   “等这事结束了我准备上下打点打点,看能不能调去津门总部,外面分部真不安生,大京的北镇抚司又太累,还有大内的那些公公们,光看着就让人犯怵。”
   “看东厂的人就犯怵?那是你没见过西宦部的,他们可是除了皇帝跟那几个大人外谁都不放眼里。听说上半年咱们锦衣卫指挥使带着皇上钦赐的腰牌都给西宦部的拦在了御书房门口,正三品的官啊,一流圆满内外兼修的高手,却拿这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还是专门找了趟北镇抚使大人,凭着他跟皇上的关系才进的御书房。
   知道为啥从四品的北镇抚使面子比指挥使都大吗?因为那是皇帝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上头有这么一个人罩着,多少人挤破头想来锦衣卫北镇抚司做个校尉,你却想往外跑,再分部也是北镇抚司的分部,知足......”
   “哎哎…别说了,吴爷回来了,今晚打起精神,那姓习的小子敢来,把他搞定绝对少不了好处。”
   “吴爷!”
   “吴爷!”
   “嗯,辛苦了。”
   吴谦随意打过招呼后率个别高手进堂,见过了大马金刀坐在正中的百户以及两位总旗,又为双方介绍一番,便着手计划防备击杀习善一事。
   商议后的计划很简单,一部分人散布至南城各个关键街角望风,一部分人隐秘驻守府内,但无论哪部分人都因为分散成单人或二人小队而心里没底,始终提着一颗心祈祷那姓习的游侠不要撞到自己这边。
   结果到了夜深,吴谦的紫玉牌上收到了两行文字:
   “目标今夜留宿郊外。”
   嗯......
   另一边的尘浮收起紫玉牌放入怀中,身体边缘映出润亮的橘红,他身前燃着篝火,上面烤着吴府异种血脉的信鸽,油腻喷香。
   唯一打破这份惬意的,是他脸部伤口上涂抹的油腻腻的药膏,像是鼻涕和猪油的混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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