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蜃妖

    一盏明灯照亮夜色，藤椅“吱呀”“吱呀”作响。石藤老人盘腿坐在藤椅上，藤椅之下的无数长须有如密足一般架着其走在石阶之上，王玄则老老实实跟在其后。
   有些出乎王玄意料，妖鬼汇聚的搬山殿范围内竟然有一条特别的规定，那便是宵禁。
   按理来说，妖鬼之流大抵夜间出行的占了多数，然而这条宵禁令，却严禁任何人或妖在太阳下山之后无故离开自己居住之处。
   即便这条宵禁令只针对一元境以下，可搬山殿范围内小妖小鬼还是占了多数，所以白天里这片妖鬼汇聚之所繁华无比，到了晚上反倒颇为安静。
   王玄本想问明石藤老人千山大会是何意思，谁料想石藤老人二话不说，拉着王玄便往中心最高的那座搬山殿而去。
   似乎这搬山殿还有什么蹊跷，石藤老人领着王玄绕着殿庙左走一圈右走一圈，一直转悠到了天黑才开始往上走。
   而搬山殿附近不同于下面聚居区的杂乱，显得十分整洁。
   巍峨的灰色大殿，周围砌着一圈石墙，墙上每隔一段就嵌着一枚人头大小的明珠。黑暗的夜色里，借着明珠放出的光华，还能看见石墙上描着大片山君降服妖魔的彩绘。
   也许这居住在搬山殿附近的妖魔中，有一部分就是被山君降服而来的吧。
   又行了片刻功夫，总算来到高耸的搬山殿前。石藤老人被藤椅架着来到高有两三丈的大门前，探出身子用力敲了敲门。
   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显得震耳，似乎远远传入了大殿深处。
   不多时，大门内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随后是一声轻柔的咳嗽声。
   “是我，石藤！”
   石藤老人沉声道。
   “吱呀！”
   灰黑色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大门之后。一体的灰色罩衫从肩膀垂到脚下，脸上覆着银灰色面具，却是蜃妖。
   蜃妖低声问向石藤老人，“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石藤老人也不说话，将王玄拉了过来。
   “是你？”
   蜃妖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王玄，又转向石藤老人，“这人我白日里见过，好像是初来这边。我便让他去寻你给安排个住处，怎么，出什么问题了吗？”
   石藤老人摇摇头，看着蜃妖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见过山君大人！”
   “什么！”
   听到这话，一直平淡如水的蜃妖也是一惊，声音也不复轻柔而有些微颤道，
   “你说，山君大人？”
   石藤老人点了点头，又说道，
   “不但如此，山君大人还邀请这小子去赴千山大会！”
   “千山大会！”蜃妖有些怔然道，“这么说山君大人不但无事，还准备去参加山君之会了。”
   “只怕真是这样就好了！”
   石藤老人却显得有些忧虑，“如果山君大人真的恢复了伤势的话，为何不回搬山殿来。上次闹得阵仗如此大，若不是你说殿中石心一直未碎，我都要以为山君大人已经陨落了。”
   “山君大人本体乃顽石所化，哪有那般容易陨落，先进来再说吧！”蜃妖推开大门，领着二人往内边走边说道，
   “既然山君大人打算去赴宴，想来总会有几分把握，毕竟那鸣蝉、狡蛛、观月三位山君也非易与之辈。只是，”
   说道这里，蜃妖又转头看向王玄，开口说道，“大人邀请你这小子一同去千山之会，又是为什么呢？”
   王玄自然是摇头以对。他连千山大会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哪里知道山君邀请自己赴宴的原因呢。
   “罢了，不管如何，想来山君大人都有他自己的考量。你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下月千山大会之前，先保护好这小子。毕竟，这搬山殿外，可藏着许多不听话的人呢！”蜃妖说完后，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漆黑一片的聚居区下。
   “所以我才把他带到你这来！”石藤老人也是脸色有些凝重。
   三人一路入大殿，又转向偏殿来到一处熏香缭绕的厅堂中。
   一入房内，便瞧见一对描金紫铜香炉分立两侧。左侧飘出淡淡青烟，扶摇而上。右侧那只则不见烟雾，但一股浓烈的香气却从中散发开来。厅屋装饰也是淡雅中透着精致，低调而又略显奢华。
   见到此状，石藤老人摇了摇头，“你怎么还是这一套。”
   蜃妖淡不可闻的笑了笑，有些无奈的说道，
   “终归离了大海，可依旧念着旧家，这龙涎之香，却是怎么也舍不下。”
   “你呀！”
   石藤老人叹了口气，却没再说话，寻了把椅子坐下。
   “不说这个，还是谈谈这小子吧。”
   蜃妖走到右侧的香炉边，揭开盖子拨了拨里面的香灰，口中柔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儿遇见的山君，山君又如何邀你去赴千山之会，都细细说来吧。”
   蜃妖语气轻柔，但话里却带着股不容置疑之感。再联想那只为难自己的兔妖一见他就胆都吓破一半的模样，王玄自然不会以为这位真是什么温柔之辈，当下赶忙恭敬答道。
   “晚辈王玄，自清风山而来…”
   如此，王玄便将自己寻裂骨鹰途中偶遇山君，又喝下山君煮的石汤，及那紫枫派掌门之事都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一口气说完后，蜃妖又自一旁的茶桌上端了杯清茶递给王玄。王玄赶忙接过一口饮下，只觉入口清冽，淡淡苦涩中又回味出些甘甜。
   眼见王玄喝茶喝的如此豪放，蜃妖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石藤老人。
   “按王玄所言，似乎山君大人煮石一事已有过几次，起码那紫枫派的掌门与望月峰的狼妖就知晓此事。可他们既然遇见山君，饮下石汤，又为何不来搬山殿告诉你我山君已经出现？”
   “此事简单！”石藤老人冷哼一声，“紫枫派不过一人族小派，那狼妖也不成气候，只需将他们抓过来好好拷问一番便是了。”
   “你认为，这两位都是其余山君派来的细作？”蜃妖眼中似有精光闪动。
   “不然他们为何不将山君大人出现一事报告我等！”石藤老人说的笃定。
   然而蜃妖却缓缓摇了摇头，端起一杯清茶轻轻泯了一口，
   “若其余山君真派细作过来，想来也只会潜藏在搬山殿周围，哪会跑去那等荒僻之地。想来这两位只是贪图石汤的好处，才故意不来搬山殿告诉我们山君之事。”
   “那你的想法是…？”
   “山君大人既然在外抛头露面，又不愿回搬山殿来，想来只怕是搬山殿附近什么东西让大人有些顾虑。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刻意去寻找大人了，免得给大人另增烦扰。”
   “那我们就这般等到下月，再送这小子一同前去千山大会？”石藤老人问道，
   “如此可以！”蜃妖放下手中茶盏，目光望向屋外漆黑的夜空，“只不过要劳烦你此次亲自跟随而去了。山君大人已有如此久未归，此番事关重大，换了他人我都不放心！”
   是夜
   王玄盘腿坐在有些冰冷坚硬的石床之上，周围灯火未明，一片黑暗。
   那蜃妖安排自己住在此处所谓“客房”中，可这“客房”通体石壁只怕有半丈厚，精铁大门也厚有数尺，一扇高悬的小窗也分成四个拳头大小。
   这哪里是客房，说是监牢还差不多！
   虽说石墙也好，铁门也罢，要说关也不可能真关得住一元之境的王玄。可若是王玄想从此地脱身，也得施术破墙耗费不少时间，这点时间自然足以让居住在搬山殿中的蜃妖与石藤老人赶来。
   这两位王玄用识气之法看的清楚，眉心指尖都有仙血闪耀，妥妥的三元之境。就算只有一人王玄都应付不来，更何况石藤老人似乎也关了山藤居搬到了殿中。
   总之目前看来，自己是被软禁在这搬山殿内了。
   当然，蜃妖对王玄的态度还是不错的。不但送来的热气腾腾的灵食饭菜，还告诉王玄，先前饮下的那碗山君石汤，可是有改善经络，加强自身与天地灵气沟通的神效。后来干脆还教了王玄一篇简单的小法门，专门用来炼化那碗石汤。
   好处给过之后，蜃妖也叮嘱王玄。既然自己身受山君邀请去赴千山之会，自然算是对山君有用之人。而这搬山殿附近居住的一众人妖中，潜藏了许多别的山君麾下细作。一旦消息透露出去，这些人肯定会对王玄不利。
   糖也给了，棒子也悬在头上了。王玄自然只能老老实实应承下来，呆着这所谓“客房”之中。
   无事之下，王玄先是运习那篇炼化石汤的法门。倒也简单，半日功夫就领会透彻了，接下来要做的只是运转法门来炼化体内的石汤。
   至于那篇《守阳剑法》，总算第一层的明心境王玄已经熟稔的七七八八，可以开始修炼第二层的见性境。
   若是这第二层修成，那柄掠影长剑便可驭剑而动，也算是传说中的飞剑之术了。
   当然，见性境剑术还远没有到剑随心动的地步，还是要靠王玄打出的法决才可驭使。只有达成第三层知微境，那才是真正的人剑合一。
   浮光剑显化剑刃需要有光源做辅，自然不适合用来练剑。
   王玄每日里便在房内挥舞掠影剑，练习《守阳剑法》。凌厉的剑意迸发开来，在石壁之上留下了大量细长的剑痕。
   终于，大约过了十来天后，王玄终于福灵心至的领会到了第二层剑法。随着一道法决打出，掠影剑颤颤巍巍的悬浮而起，停在王玄面前。
   “驭剑——启！”
   掠影长剑黑光一闪，陡然射出，狠狠扎在石墙之上，剑身足足没入小半。
   王玄这才散去手中指诀，走到掠影剑边上，有些费力的拔出长剑。
   见性之境，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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