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七夕

    景仁七年，七月初七，七夕日。
   这一天又被称为乞巧节，未出阁的女子，在这天晚上，会摆上时令瓜果，对着上天祈求，最早的时候，是祈求天上的织女能够赐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女工技法更加娴熟。
   不过后来，除了针织行业的绣女，还会如此祈求外，其他的女子们，都在这一天祈求自己能够遇到美满的爱情与姻缘。
   当然，各地在这一天，女儿家的祈求方式，也多有不同，除了传统的在家摆案桌，放上时令瓜果外，还会根据当地的一些风俗习惯，衍生出其他各种祈求方式。
   淮州城有一条内城河，自西北流向东南，贯穿全城，所以在七夕节这天晚上，许多人家的女儿，会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内城河畔，放船灯，以此来向上天祈求愿望。
   当然，对于李云澜来说，她虽然已经成婚，但今日还是在晏安的陪同下，来到了淮清河畔，也就是内城河，放了一盏船灯，向上天祈求，她的愿望自然不是爱情婚姻，而是希望家人顺遂平安。
   今夜的淮州城，要比平日里，格外的热闹，街面上的女儿家，要比往日多了许多，而街边的小摊，也多是在贩卖女儿家喜欢的胭脂首饰、荷包绣品之类的东西。
   李云澜对这些东西，似乎兴趣不大，他更愿意看那些街头的杂耍表演，像喷火、踩高跷、胸口碎大石、街头说书……凡是遇到这样的地方，她都会停下来看上一会儿，遇到卖艺的讨要赏钱的时候，她也会大方的打赏一些。
   提出今天晚上出来逛一逛的是晏安，不过对于这个提议，李云澜似乎也很同意，当时并未多作考量，就答应了下来。
   这一路闲逛下来，李云澜很开心，想来以前是没有多少这样机会的。
   等到累了之后，两人在路边一个临时支起来的茶摊上坐了下来，要了两碗绿豆汤。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家中规矩甚多，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没想到淮州城的夜晚，竟然如此热闹。”
   李云澜很开心，喝了口绿豆汤之后，还看向了身旁热闹的人群。
   “今日是七夕，所以显得格外热闹了一些，平日里自然不是今天的模样。不过，以后你若是想晚上出来走一走，我来陪着你便可。”
   听到晏安的话，李云澜把目光收了回来，低头端起绿豆汤又喝了一口，轻声说道：“好。”
   “听闻书香门第冯家那边，今日有诗会，似是想要以才学为自家女儿挑选夫婿，世子好像也过去了，是王府有意冯家女儿吗？”
   晏安斟酌了一下言语，似是不经意间问到了此事，他身为王府女婿，关心一下世子的婚姻大事，也是在情理之中。
   “是啊。”
   李云澜没作多想，说道：“父王和母妃有意为云瀚向冯家提亲，只是云瀚向来不善诗词，也不知道今日诗会上，能作出什么样的诗词来，能否被冯家女儿看中，也还都是未知之数。”
   晏安笑道：“想来应该是无碍的，世子虽喜武厌文，但绝非不通文墨之人。再者说了，恭王世子的身份，这也是一种天然的优势，只要冯家不傻，应当不会拒绝。”
   “恭王这个爵位吗？”
   李云澜像是对晏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是福也是祸，古人常说福祸相依，今日方才明白，希望不会太晚。”
   听了这几句话，晏安心中的疑惑尽去，不管李云澜是故意说给他听，还是无意间的自言自语，总之却是道出了王府眼下的局面，在繁盛的背后，却是似烈火烹油，当真是危险的很。
   看来这科举不仅要考，而且还要考中，届时有了功名在身，即便王府有朝一日出了事情，他也能凭功名，从漩涡里脱身，护住晏家。
   毕竟朝廷历来善待士人，而他又只是王府女婿，牵连不深，或许能够逃脱灾难波及。
   “时辰不早了，相公我们回去吧。”
   “不玩了吗？”听闻李云澜提出要回府，晏安有些讶异的问道。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见李云澜似是真心要回府，他也就不在多说了，把面前的绿豆汤喝了几口，随后与李云澜一起站了起来，顺着人群，往街口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
   马车回到了清河巷，在晏家门前停了下来。
   “那我先下去了，今日你也累了些，回去早点歇息。”晏安下车前，叮嘱了一句。
   “相公且慢，还有一事要与相公商量一二。”
   李云澜出言叫住了晏安，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自我们成婚以来，也有小半年了。相公身体日渐康复，若继续分府别住，怕是说出去，名声不太好。”
   李云澜话止于此，并未多说下去，这种事情让女子来说，在这个时代，难免有些难堪，她能起这个话头，依然十分不易了。
   晏安顺着李云澜的话，往下说道：“夫人的话，说得十分在理，要不今天晚上，我们就合府居住吧。”
   “啊……今天晚上……我这边……”
   李云澜似乎是没想到晏安会这样答复，一时间有些慌乱，说起话来也是支支吾吾。
   晏安摆了摆手，笑道：“戏言而已，不用认真。今天都这么晚了，这事儿明天在准备吧。”
   撩开了门帘，晏安起身下了马车，目送着它载着李云澜远去之后，晏安才转身进了晏家的大门。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其实已经有了些许准备，所以在李云澜说出来的时候，他并不诧异。
   只是所谓的合府居住，就意味着他要搬到郡主府生活，虽然离晏家并不远，但终究让他心中有些怪异之感，有种上门女婿的意味。
   只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晏家的规格，实在是住不下一位王府郡主。
   这件事情，还需要和自家父母说一声，恐怕两位老人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碍于恭王府的威势，也只能委屈的答应了。
   回到府中，不过今天天色已晚，晏安并没有去打扰父母，这件事情等明日再说，他只是洗了个澡，也没有看书，就躺下睡去了。
   翌日清晨，晏安起床之后，梳洗完毕之后，就去和父母一起吃朝食，平日里他一般都是自己吃饭，不过今日里有事情要说，所以就不自己单独吃了。
   圆桌上，晏安和往常一样，先填饱了肚子，等到这顿朝食快要结束了，才把要跟李云澜合府居住的事情，说了出来。
   “唉！”
   晏承年听到这件事情，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我和你娘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你不用担心我们。”
   “安儿，只是苦了你了，到了郡主府那边，可不比在家里，你可要小心一些。”丁秀娥说着，眼眶里情不自禁的溢出了些许眼泪。
   见到父母这般心情，晏安只好宽慰道：“爹、娘，郡主府又不是龙潭虎穴，没你们想象的那么恐怖，你们就安心吧。”
   “怎么不是……”
   丁秀娥还想说什么，就被晏承年打断了，道：“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此事已经成了定局，还是帮着安儿准备一下吧。”
   虽然很不情愿，但这件事情，就是这样敲定了，晏楼还有事情，晏承年要赶过去和廖掌柜一起商量处置，所以家里面的事情，就让丁秀娥来处理。
   那结果自然就是，差点儿把晏家都给搬空了，但凡晏安有可能用得上的，也不分大小、季节、数量，统统都想给晏安带过去。
   “娘，这些东西都太多了，有些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就先放在家里吧，以后我还可以借口回来取东西，隔三差五的时常回来，你这一下子打包都给我带走，看上去是不想让我回来了啊。”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娘怎么会不想你回来，娘是巴不得你不去郡主府呢。”
   不过丁秀娥也是明白了晏安的意思，最后是晏安决定带哪些东西过去，她就让家仆过来给搬到马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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