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知道吗

    第四十七章你知道吗
   许知琢很想用手里的刀结束这场争执，结束他姑姑的眼泪，结束他姑父的赌瘾，结束眼前这让他恶心的一切。
   可他妹妹的哭声让他一下脱了力，刀从他手里掉到地上。
   他妹妹郭敏，才刚九岁，只比他失去父母的时候小一岁。
   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把郭敏抱到卧室，一脚踢上了卧室的门。
   郭敏是他还能勉强在这个家待下去的唯一理由。
   他对郭敏说：“别怕，哥刚才跟他们闹着玩的。”
   郭敏靠在他怀里，泪眼朦胧地说：“哥，你是不是没钱了？”
   他苦笑了一下：“哥有钱呢，哥有很多钱。”
   郭敏从他怀里出来，跑到床头把一个金色的小猪端到他面前：“哥，你要是没钱了，我给你钱。”
   许知琢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存钱罐，眼泪差点再次从眼眶里挣脱出来。
   他拿起存钱罐轻轻晃了几下，听到了清脆的几声响。
   这个家几乎每隔几天就会被他姑父翻个底朝天，难得眼前这个存钱罐居然还能剩下几个硬币。
   他把小金猪塞回郭敏手里：“小敏，把钱拿出来藏好，别放存钱罐里。”
   郭敏脸上的泪还没干，嘴上就先笑了：“我已经把钥匙藏好了，这个存钱罐的钥匙只有我一个人有，妈妈也没有。哥，我把钥匙给你，以后这个存钱罐给你用。”
   眼泪在许知琢的眼眶里打转，他伸手抹了一把眼角，把郭敏揽进怀里。
   比起自己，他更心疼郭敏。
   这个比他小七岁的妹妹，还这么小就知道了存钱罐的钥匙只能自己拿着。
   可她毕竟还小，只知道钥匙得自己拿着，却意识不到这个存钱罐只要轻轻往地上一摔，里面的硬币就会自己滚出来。
   许知琢在郭敏头顶说：“小敏，好好长大，等着哥。”
   那一千块钱就这么没影儿了，具体输在了哪个赌场，他也不知道。
   但从那之后，许知琢的人生除了走出眼前的泥沼地，还多了一个目标——他要把郭敏也带出去。
   这次李翠红让他回去分享经验，指定不会像上次一样有钱拿，他还得因此再把第二天的补课也推掉，白白少一天的补课费。
   但他还是应了，问宋田田：“明天几点去？”
   宋田田已经做好了他会拒绝的准备，没成想他居然答应了。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要去吗？”
   “嗯，几点？”
   宋田田突然开始结巴：“那个，我还没问清，我先问一下，明天……今天晚上告诉你。”
   许知琢瞅了她一眼：“李老师没告诉你时间？”
   宋田田上下牙打了一个磕绊：“告，告诉了，我给忘了，待会儿我再打电话问一下。”
   许知琢：“那你现在打吧，问完直接告诉我，我没手机。”
   宋田田表情为难地说：“我手机……没电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回家……用我妈手机打给你姑姑。”
   许知琢皱了皱眉：“不用给她打了，待会儿我去你家找你。”
   宋田田笑着说道：“好！那我在家等你！”
   许知琢往家走了，宋田田看着他在街角拐弯，从书包里摸出手机来。
   “喂？李老师。”
   “明天我又能去了，我爸说他一个人去看我爷爷就行，不用我再跟着。”
   “不光我去，许知琢也去。”
   “九点是吗？好，那我们俩提前一会儿到。”
   “好，李老师再见。”
   宋田田看着电话被李翠红挂断，把手机捂到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在家吃过晚饭后，宋田田坐在沙发上等许知琢来。
   一直等到快九点，家门口也没有任何动静。
   她在堂屋里来回走了几圈，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带着粉红泡泡的想法。
   如果她主动去找许知琢，那许知琢说不定会送她回来。
   她推开家门往外看了一眼，原本只是想看看月亮大不大，却意外发现外面居然下雪了。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从天上洋洋洒洒地飘下来，给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增添了很多浪漫意境。
   宋田田跑回卧室找出那条鹅黄色的围巾，她爸妈正在看电视，看她围着围巾出来，就问了一句：“要出门啊？”
   宋田田说：“嗯，我出去一趟，待会儿就回来。”
   从她家到许知琢家，步行需要十多分钟。
   她只用了不到十分种就到了，站在大门外喊了一声许知琢的名字。
   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许知琢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的长袖卫衣，头发上沾着几片雪花。
   宋田田心里欢欣雀跃，嘴上嗔怪了一句：“你怎么没去找我？”
   “正教我妹写作业，还没写完。”许知琢的声音就像这天气一样，温度很低。
   宋田田将手背到身后，身子前后晃了一下，抿了抿嘴，说：“李翠红让咱们九点过去。”
   许知琢听她直呼李翠红的名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以前还没毕业的时候，宋田田几乎算是班里最尊重李翠红的人，不管人前人后，都是一口一个“李老师”，叫得比谁都亲。
   那时候他也没想到，一毕业，“李老师”在她嘴里就成了没什么温度的“李翠红”。
   “好，我知道了。”
   许知琢说完，静静站在原地，送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雪还在下。
   许知琢肩膀上积了薄薄一层雪花，宋田田伸手想给他拂去，许知琢向后仰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两侧的肩膀，三两下把上面的雪全拍干净了。
   宋田田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许知琢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你一直举着手干什么。”
   明知故问。
   宋田田把手收回身侧，弯了弯嘴角，笑得有些难看：“那我先回去了。”
   “嗯，回去吧。”
   许知琢感觉有点冷，把手揣进裤兜，缩了缩肩膀。
   宋田田说了要走，却没有立刻转身，她问许知琢：“这么晚了，你不送送我？”
   许知琢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扑哧笑了一声：“这一片你熟得闭着眼都能回去，再说了，我这人胆小你也知道，送完你，我怕我自己就不敢回来了。”
   他已经懒到连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不想找。
   宋田田想到自己出门时的心情，不禁觉得此时的自己很可悲。
   她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
   还没走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宋田田停下脚步，弯腰从地上攒了一把雪，随便捏成一个小球，返回到许知琢家的大门前，使劲将雪球砸了上去。
   可惜地上的雪太薄，雪球也攒得太松，砸上去连个响儿都听不到。
   但心里的愤懑好歹发泄出去一部分，她把手上的雪拍干净，一步一个脚印地回家了。
   许知琢回到郭敏的卧室，发现郭敏已经趴桌子上睡着了，他动作很轻地把郭敏手里的笔抽出去放到桌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敏，醒醒，到床上去睡吧。”
   郭敏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哥。”
   许知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作业先别写了，睡觉吧。”
   郭敏“嗯”了一声，眼睛半睁半闭，一头栽进枕头里，连被子都没来及抻开就睡过去了。
   许知琢帮她盖好被子，细心地掖好被角，拿着她的作业回了自己卧室。
   他坐在桌子前面，看着手里的小学生作业，从抽屉里摸出一支笔来，有些费劲地模仿着郭敏的字迹，在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这时，房门突然开了，他姑姑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手机：“小琢，你同学打电话找你。”
   许知琢回过头，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听声音是个女孩。”
   “就说我睡了。”许知琢说完，转回去继续帮郭敏写作业。
   他姑姑看着许知琢的背影，叹了口气，正准备跟电话里的女孩转达他的意思，对面说了一句：“阿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这部老式手机的听筒声音很大，许知琢听见这句话，腾地一下从原地站了起来。
   不是宋田田。
   他走到门口，从他姑姑手里把手机接过来：“喂？”
   “许知琢，是我。”
   许知琢把手机拿开，对他姑姑说：“待会我把手机给你送过去。”
   他姑姑回房间了。
   许知琢把房门关上，转身靠在门上，说：“我知道。”
   他没想到，秦争鸣居然会给他打电话，还直接打到他姑姑手机上了。
   秦争鸣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轻很多：“外面下雪了，你知道吗？”
   方才那句“我知道”听起来有些硬，许知琢把个人模式调到温和状态，语调平缓地说：“知道，刚才出去看见了。”
   秦争鸣没再说话，许知琢也没说话。
   一阵沉默过后，许知琢主动打破了冷场状态，说：“你怎么知道我姑姑的手机号？”
   “班级通讯录在我这里，我从上面找到的。”
   这句话说完，又冷场了。
   许知琢突然觉得屋子里有点热，就走到窗户边上，把窗户打开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他眼前飘落，他把手从防护栏里伸出去，接了几片雪花。
   直到手心的雪花融化成雪水，他问了一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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