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灭亡 下

    受低语声影响，许浩能感觉到，一股未知的力量正在他体内蠢蠢欲动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这让许浩有种预感：
    一旦诡异力量真的被引动，他必然会和其他人一样，在那低语声影响下，彻底变异成怪物。
    但许浩毕竟不是普通人。
    凭着本体化神期的修为，那股力量一直被许浩死死压制着。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近半小时。
    直到整栋大楼的感染者，全部变异成甲壳生物后，诡异低语才堪堪消失....除许浩外，在场无一人幸免。
    甲壳生物们并未攻击许浩，反而成群结队地朝大楼外走去。
    那场面看起来，就像是正在集结的军队一般。
    再联想到双生世界、以及‘魇’与‘梦’之间的关系，许浩心中不禁有了一个猜测：
    根据许浩已知的信息，大多数星球上，一般都只会有一只不可名状存在。
    而当星球上同时存在两只不可名状时，它们便会因‘食物’的归属，而互相发生争斗。
    不可名状争斗的主要方式，便是衍生出大量的子嗣，去掠夺、占据星球上的人口和地盘。
    而‘魇’的子嗣，正是由梦魇世界人类，转化而成的‘流浪者’、以及甲壳生物。
    顺着这一思路，数千名感染者会变异成甲壳怪，也就不难解释了：
    许浩等人之所以会被拉入此地，其实是‘魇’在集结自己的军队——它打算进攻‘梦’所在的真实世界。
    战争就要开始了。
    这是场不可名状生物间的、足以毁灭整个世界的战争。
    事实证明许浩是对的。
    待甲壳生物们来到大楼外后，笼罩在天空的黑雾便开始逐渐褪去....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城市之中。
    按照噩梦世界的规律。
    当黑雾褪去时，身处黑雾的人若是没能及时醒过来，便会被直接传送到真实世界里。
    这一次也同样不例外。
    在阳光出现那一刻，整座城市立刻就变得喧嚣起来。
    数以千计的猩红生物，如同潮水般从城市的楼宇、街道上，朝大楼附近涌了过来。
    它们明显是冲着甲壳怪而来的。
    面对汹涌而来的猩红生物们，甲壳怪们亦不甘示弱。
    这两种生物天生便处于对立面，双方才刚打上照面，便立即战作一团。
    至此，‘魇’与‘梦’之间的战争，正式打响。
    大楼外。
    许浩担心猩红生物与甲壳怪的战争，会波及到自己，于是便拉着黑甲虫的触手，飞上了附近高楼的房顶。
    从高处俯瞰，许浩这才发现：
    这座位于真实世界的城市，与梦魇世界中那座废弃的凉河市，其布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不。
    不仅仅是布局。
    回忆着记忆中的废弃凉河市，许浩很快就分辨出来：眼前这座城市，分明就与梦魇世界中的废弃凉河市一模一样！
    发现这一点后，许浩又再次回想起了，之前白褂老头所说的‘双生世界’概念。
    所以说，梦魇世界中的废弃凉河市，在真实世界也同样存在么？
    所谓‘双生世界’，即两个相互对立、但却又完全相同的世界？
    也不知‘梦’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借着高处的良好视野，许浩在凉河市中，看到了数以万计猩红生物，它们正不断朝甲壳怪们涌去。
    除此之外，城市内已无任何活人。
    许浩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可能是为了应对‘魇’的子嗣们，‘梦’已经将真实世界的大部分人类，甚至是所有人类，都转化成猩红生物了。
    这是属于‘梦’与‘魇’子嗣间的交锋。
    然而这场战争，还不只是如此。
    许浩观望了没多久，便又在天空中，看见了两道无法言说、不可名状的巨大虚影。
    那两道虚影中各自传出诡异低语，并互相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两只巨人在空中缠斗。
    这两道虚影似有着莫大威能。
    许浩不过才看了几秒钟，便觉心头同时被恐惧、痛苦两种情绪填满。
    在这两种情绪的影响下，许浩如遭重击般跪倒在地....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也露出了惊恐之色。
    “我去！好大的影子啊！”
    与许浩不同。
    黑甲虫似乎并未受到虚影影响，它抬头观望了许久后，便对虚影作出评价：“那两个影子怪吓人的！”
    那何只是吓人？
    从那两道虚影上散发的气息，许浩便能判断出来：那应该是两只不可名状的虚影。
    ‘梦’和‘魇’那两只不可名状，正在用各自的虚影交战着。
    这种级别的战斗，许浩别说是参与了。
    ——许浩虽是化神期修士，但不可名状间的战争，他就算连看上一眼的资格也没有。
    他刚刚仅是看了两眼，心中便被恐惧、痛苦两种情绪所填满，整个人心神都险些失控。
    许浩不再去直视那两道虚影。
    可即便是不去直视，那虚影中传出的低语声，也同样能无时无刻地影响着许浩。
    许浩是真不敢再待下去了。
    他取出匕首，朝手臂上划出了一个十字，并在原地等了几秒钟。
    数秒之后，许浩仍旧站在房顶....
    就和他猜想那样。
    这一次的入侵行动，同样是无法在中途回归的。
    无奈之下，许浩只能抓住黑甲虫触手，在凉河市的楼宇间穿梭着，试图远离那两道黑影....
    …
    真实世界。
    凉河市地下军事基地。
    作为军事基地的总指挥官，龙神实在是有些无奈。
    最近，世界各地发生的诡异事件，已变得越来越频繁了。
    ——受诡异黑雾、巨大虚影、猩红生物以及甲壳怪物入侵的，并不仅仅只有凉河市。
    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未能幸免于难。
    而且目前发生的所有诡异事件，都不是人力所能应对的。
    就比如，那两道出现在城市上空的虚影。
    也不知那两道虚影是何来历。
    在牺牲了几名观察员后，龙神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城市上空出现的虚影，是不能够直接进行观测的。
    无论是用无人机摄像，还是通过肉眼观察。
    但见过虚影者，要么因难以忍受的痛苦，而被活活折磨至死....要么，就是在极度的惊恐当中，被活活吓死。
    不。
    别说是直视了。
    甚至就连那虚影中传出的低语声，也同样能无时无刻地，影响着军事基地的所有人。
    龙神的意志力算是比较坚定的了。
    但即便是他，在听到那阵诡异低语后，情绪也会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变得比之前更加暴躁。
    但有一个人却并不受此影响。
    借由无人机传回来的视频，龙神很快就发现：
    一肩膀上趴着黑色甲虫的男人，在直视了空中那道虚影后，仅仅只是被吓得跪在地上。
    他缓了几秒后，神色便恢复了正常，并重新站起身来。
    那人很不简单....
    而且还不只是如此。
    那男人养的黑色甲虫，似乎也具备着一些神奇功能。
    龙神亲眼所见：那虫子从体内伸出了一条触手，将那男人吊在空中，在城市的楼宇间穿行着。
    那虫子居然会飞，而且还能带着一个成年男性飞行！
    这简直就离谱....
    那养有黑色甲虫的男人，绝对知道部分与虚影有关的秘密。
    在绝境下，龙神不会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意识到那男人的重要性后，龙神立刻就命人，去尝试与那神秘男人接触，并强调了两点要求：
    第一，千万不要直视城市上空的虚影。
    第二，在接触时，尽量不要激怒对方。
    …
    梦魇世界。
    废弃凉河市地底，一号庇护所里内。
    这是白发男掌权的第七天。
    最近几天，白发男发现了两件奇怪的事情：
    第一件怪事，便是出现在一号庇护所周边的黑雾，已经变得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凉河市的那些黑雾。
    不过几天时间，那些黑雾就已覆盖了近大半个城区，且在黑雾外，还游荡着一种猩红色生物。
    那种猩红生物极具攻击性。
    无论是人类、还是路过其身边的‘流浪者’，都会受到猩红生物的疯狂进攻。
    除了怪物和黑雾外，一号庇护所上空，还出现了两道无法形容、不可名状的巨大虚影。
    这两道虚影，有着超乎想象的恐怖力量。
    但凡直视虚影者，心头都会莫名涌出恐惧、痛苦这两种情绪，并被这两种负面情绪活活折磨至死。
    除了不可直视外，那两道虚影中，还会不断传出一种诡异的低语声。
    那声音能够影响到人的情绪。
    意志力低下者，听到那声音后就会变得易怒、狂躁....在低语声的影响下，庇护所已强行关押数名幸存者了。
    那些听到了低语声，而彻底疯掉的人。
    当然。
    被庇护所强行关押的，也仅仅只是发病比较严重的。
    其实庇护所里，还有很多介于‘疯掉’与‘正常’之间的人。
    现在的庇护所里，已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正常人类’了....在低语声的影响下，每个人都已变得不正常。
    整个世界，都已陷入了疯狂之中！
    …
    真实世界。
    凉河市市区。
    在楼宇间穿梭了近半小时后，许浩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天空中的那两道虚影，就像是一直跟着他一样。
    无论许浩逃出多远的距离，那两道虚影，都始终萦绕在他头顶上空，并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许浩算是有些明白了：
    这两只不可名状虚影，并非是出现在了凉河市上空，而是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简而言之。
    不可名状的虚影，是无处不在的。
    当不可名状彻底苏醒时，无论你身处何处，都无法逃脱它的窥视。
    意识到这一点后，许浩干脆放弃了逃跑。
    许浩转过身，看向紧跟在他身后的直升机。
    ——那辆直升机，已经跟着许浩飞了十多分钟了，对方很明显就是冲着许浩来的。
    仗着黑甲虫护身，许浩倒是也不惧对方。
    待那直升机飞过来后，一士兵便直接将爬梯放了下来，并朝下方的许浩打了个手势。
    许浩见状一愣。
    怪了....
    真实与梦魇世界，本是互成水火之势。
    两方世界的人类根本就无法交流，甚至就连外表，在彼此眼中也应是怪物的模样才对。
    可许浩看向直升机上的士兵时，对方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且对方看向许浩时，也无任何恐惧之意。
    这便代表着，许浩在那士兵眼中，也同样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真实与梦魇世界的隔阂，似乎莫名其妙消失了。
    从士兵的表情上看，对方似乎并无恶意。
    许浩犹豫了几秒后，便沿着爬梯爬了上去。
    他刚一戴上士兵递来的耳机，就听到了一个男性声音：“你好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许浩闻言一怔。
    看来不仅仅是外表恢复了正常。
    就连这个世界的人说话，他也已经能够听懂了。
    许浩很快就举一反三：那么相对应的，对方应该也能听懂他说话才是....
    许浩尝试着向对方问道：“能听见吗？”
    “能。”
    那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凉河市军事基地总指挥，你可以叫我龙神，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罗杰。”
    听见对方是军事基地的指挥，许浩大喜。
    他忙向对方询问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城市里面那么多猩红怪物？”
    龙神并未急着回答许浩问题，反而是问道：“请问，你是从双生世界来的人吗？”
    双生世界？
    许浩目露思索之色。
    如此说来，军方会找上自己，是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取有关于梦魇世界的情报么？
    许浩思索片刻，很快就斟酌出了利弊：
    在黑雾出现之前，真实世界一直都处在和平时期，无论是人力、物力都远超梦魇世界的水准。
    物资充足，那么科研方面自然就更为领先。
    真实世界的科研人员，对于‘双生世界’的研究，应该比梦魇世界知道的还要多。
    与军方接触，说不定能打探到与‘双生世界’有关的消息....甚至是找出治愈‘噩梦症’的方法。
    所以，军方的人可以接触。
    出于自身安全上的考虑，许浩并未急着表明态度。
    他向对方试探道：“双生世界是什么意思？我没太听懂你在说什么，你能解释一下么？”
    作为军事基地的总指挥，龙神立马就听出了许浩的话外之音——许浩是在试探他们军方的态度。
    为打消许浩疑虑，龙神便率先释放出善意。
    他向许浩解释起来：“我刚才说的双生世界，是一个叫做魇的世界....而我们这个世界则叫做梦。”
    龙神所说的这番话，若是普通人听了，定会觉得一头雾水。
    但许浩却是知道‘双生世界’这一概念的。
    不同地方有不同地方的叫法。
    在真实世界里，军方将真实世界称之为梦，而许浩躯壳所在的梦魇世界，则称之为魇。
    耳机里。
    龙神的声音继续传出：“根据我们最近观察，‘梦’和‘魇’这两个世界，好像快要重合到一块儿了....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双生世界即将重合？
    龙神口中的消息，立刻就引起了许浩兴趣。
    他向对方追问道：“如果两个世界重合了，具体会有什么影响？”
    或许是为了说服许浩，尽量与军方配合，龙神几乎是知无不言。
    他回答道：“我们对那两个世界，是有过研究：我们的梦世界、和另一个魇世界，都是有神的....其中梦世界的神叫做‘梦’，魇世界的神叫做‘魇’。”
    龙神口中的神，即不可名状生物。
    普通人眼界有限，他们并无‘不可名状生物’这一概念，因此便借用神来描述‘梦’和‘魇’。
    许浩似乎明白对方要表达的了。
    他顺着龙神的话问道：“你意思是说，一旦两个世界重合，‘梦’和‘魇’就很有可能会打起来？”
    ‘梦’和‘魇’的确已经打起来了。
    空中那两道争斗不休的虚影，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
    因为‘梦’和‘魇’这两尊神灵间的战斗，并非只是它们彼此间的战争。
    这是一场连带上了两个世界的，足以毁灭全人类的战争。
    就和许浩已掌握的情报一样。
    据龙神所言，‘梦’和‘魇’都有着召唤子嗣的能力。
    根据那些子嗣的外貌特征，军方将其命名为猩红生物以及甲壳怪。
    猩红生物，疑似能够通过感染人类，来增加自身族群数量，具体感染方式不明。
    而甲壳怪物，则是由‘魇’从另一个世界召唤而来。
    这两种怪物的生成方式，军方并未查明。
    但有一点军方是能够确定的：
    这两种怪物皆由人类变异而来，且随着战争的进行，猩红生物与甲壳怪数量必会不断减少。
    当怪物的数量不足时，‘梦’和‘魇’必然会召唤更多子嗣，加入战局。
    这便会消耗掉更多人命。
    两个世界的人类，迟早因这场战争而走向灭亡。
    龙神联系上许浩，目的想了解更多，与梦魇世界有关的秘密，并寻出阻止人类灭亡的方法。
    而许浩的目的则又有所不同。
    自始至终，许浩都只关注一件事——那便是如何治愈自身的‘噩梦症’，并尽快逃离这个即将灭亡的世界。
    在听到龙神说出的‘世界重合’这一概念后，许浩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人类会不会走向灭亡....
    这个世界的人类会不会灭亡，那根本就不是许浩所能决定的。
    许浩想到的，是有关于‘噩梦症’的问题：
    一旦两个世界‘重合’，真实与梦魇世界便会合二为一。
    如此一来，真实便成了梦境，而梦境，也同样成为了真实。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已经完全不再有区别了....
    所以，若是两个世界真的‘重合’了，那许浩在入睡之后，还会再次进入到噩梦当中吗？
    如果不会，那岂不就代表着，当世界‘重合’之时，许浩的‘噩梦症’也就不治而愈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许浩便通过耳机，向龙神回道：“不错，我确实是从魇世界来的人，我愿意配合你们的研究。”
    太好了！
    龙神语气里带着一丝欣喜，振奋道：“多谢！”
    许浩则大义凛然道：“没事儿，为了全人类嘛！”
    许浩答应对方，主要是打算混进凉河市军部里，先待上个几天再说。
    凉河市军部，目前还未受到猩红生物、甲壳怪物的入侵，十分安全。
    许浩苟在那里，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
    三天后。
    重合世界。
    白发男发现，最近的事情已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首先是陷入了噩梦中的，那些感染者们的身体。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身体竟逐渐呈现出透明状，就好像是要彻底消失不见一般。
    这些呈透明状的人中，甚至还包括许浩和黑甲虫在内。
    白发男是依靠着许浩、黑甲虫的武力上位的，他并不像这一人一虫出现什么意外。
    而除了透明化现象之外，地表那座废弃的凉河市，最近也出现了一些奇怪变化。
    原本杂草丛生、布满锈迹、肮脏的凉河市，在这几天时间里，竟逐渐变得焕然一新起来。
    就好像是时光倒流，凉河市回到了300多年前一样。
    地面上的猩红生物越来越多，另外庇护所的人，还在城市中发现了种浑身覆盖甲壳的生物。
    地面上，现在已形成了两股势力。
    其中，猩红生物以绝对的数量优势，自成一势。
    而甲壳生物则与‘流浪者’联合起来，共同抗衡猩红生物。
    除了怪物之外，最令白发男吃惊的是，他的人居然还在空中，看到了只会在300多年前出现的直升机！
    那些直升机，出现的毫无征兆、毫无缘由，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白发男想要令手下弄清楚这一切，但在虚影发出的低语声影响下，他已是时日无多了。
    包括白发男在内，整个庇护所中，已有超七成的人数彻底陷入了疯狂。
    剩余的三成人，虽还能保持些许理智，但较为复杂的工作已无法进行下去了。
    极个别较早陷入疯狂的人，就连身体都已发生了未知变异....他们体表呈现出深黑色，并逐渐变得越来越坚硬，就像是某种怪物的甲壳。
    其实即将沦陷的，并非只有一号庇护所。
    重合世界的其它角落里，其它的人类庇护所，甚至包括许浩所在的地下军事基地，也同样受到了低语声的影响。
    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崩坏掉了。
    所有人都要为了‘梦’和‘魇’而战斗，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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