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天黑如墨，铅云垂坠。
    远处是群山几点，模模糊糊。
    近处有房屋数座，黄土砖墙。
    风声呜咽，打得纸糊的窗子吱吱作响。
    房子不大，家徒四壁，只有些泥塑的陶碗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
    进门左手边角落的冷榻上，斜躺着一人，衣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补丁，脸上有些许青痕，嘴角还淌着一缕鲜血。
    轰隆隆！
    雷声嘶鸣，闪电划破长空，震得人心作痛。
    而后，只听得啪嗒啪嗒的声音响个不停。
    透过纸糊的窗子，外面已经是大雨如注。
    寒风冷雨，最是冻人心肠。
    这雨下的极大，足足下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初入辰时，才送了一轮明日出来。
    大雨洗净了世间污浊，带来了清新空气，万物焕发出新的生机。
    冷榻上，冰冷的手指轻轻一弹。
    紧接着，一双沉睡多时的眼睁开，迷茫的看着有几分漏水的茅草顶。
    “死了……没完全死……”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间发出几声细微的喃呢。
    易泽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靠着身后泥墙，看着眼前四壁空空的场景，只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大脑的最后记忆片段，停留在了一场车祸，以及汹涌的火焰。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只不过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回去的路……”
    易泽喃喃念叨了几声，肚腹内的饥饿在不断的折磨着他的神经。
    床头还有半颗冰冷的红薯，上面沾了些灰尘。
    易泽拿起来几口吃下，肚腹的抗议小了一些，竟生出几分满足的意味。
    这平时是吃的有多少？
    “莫非是回到了某个王朝？”
    如果是这样，那么有这样的日子倒也并不显得太奇怪。
    古代封建王朝中，除了少数几十年，百姓有着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其余的大部分时间，绝大多数老百姓都过着穷苦日子，一生都挣扎在温饱线上，主食甚至都不是米饭，而是夹杂着麸糠。
    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粗麻布衣，满是大大小小的补丁，摊开手掌，一双满是老茧的双手映入眼帘。
    “看来是劳苦大众，还是种地的农民。”
    深吸一口气，易泽从冷榻上坐起，半颗红薯聊胜于无，只是吃了之后，有一点点烧心，总感觉肚腹之中夹杂着一团热气，胀得慌。
    阳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照射进来，打在湿冷的地上，映照出一团光圈。
    易泽伸手拉开房门，门外的风景迫不及待的映入眼帘。
    他愣住了。
    眼前所见，是一片泛着黄光的稻田。
    成熟的水稻弯着腰，沉甸甸的稻穗上结满了一颗颗晶莹饱满的稻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四面八方几乎全部是这样的场景，他的房子，就位于稻田的中间。
    而在房屋的左侧，有一块小小的方田，里面的红薯藤被翻动的乱七八糟，土块扔的四处都是，像是被野猪临幸过一般。
    看着眼前凌乱的景象，易泽脑海中沉睡着的前身记忆终于翻腾起来，像是一根火热的大棒，直直的插进脑海之中，疯狂的搅动着。
    直消了半炷香时间，所有杂乱的记忆才被易泽梳理清楚，但不可避免的有着极多的残缺，只有近两年的记忆稍显完整，其他的和丢失无疑。
    “天水宗！”
    脑海中这三个字出现的次数极多。
    通过前身的记忆，易泽也对此处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里是天水宗下辖的一处灵田，建于群山之间，有专门的仙人负责管辖。
    灵田之中种植的也并非是普通的水稻，而是一种产量不高却富含着丰富营养的灵稻。
    前身，则是隶属于这一片灵田的养田人。
    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种地小能手，负责松土施肥除杂。
    养田人基本就相当于古代的家奴，世世代代都要为天水宗服务，在一个拥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里，种地的农民地位自然不会太高，也正是因为如此，平日里养田人基本无法离开灵田半步。
    “所以，我这是穿越到了一个修仙世界？”
    易泽看着眼前沉甸甸的灵稻，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前身之所以死在冷踏上，纯粹是昨日下午几个同职业的养田人想要过来“借”一些红薯，因为前身不肯，直接被殴打至死。
    “都处在最底层了，还想着相互欺压。”
    易泽看了眼被翻腾的乱七八糟的红薯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养田人岁岁年年守护着灵田，不辞辛劳的种植着灵稻，却一生都不可能品尝到一颗灵稻，只能够与红薯为伍。
    只不过在灵田中成长起来的红薯，或多或少的也会带有一些特殊的功效，强身健体还是能够做到，这也是为何有人会出手抢夺的原因。
    不过这些人明显是欺软怕硬的主，灵稻他们不敢沾染分毫，只能够抢夺别人的红薯，为此不惜重拳出击，实在是令人齿冷。
    一般而言，只要不闹出人命，便无人会管。
    昨日里那些人只是将前身打到昏死，便扔进了冷榻，全然没有想到前身于雨夜死去。
    若是真的死了，看管灵田的仙人每月固定一次的巡视，就无人应付了。
    “奇怪，为何会没有人偷吃呢？”
    易泽看着周围一大片灵田，按照记忆里的划分，红线以内的灵田全部属于自己照看，简单地估计也得有十五亩地左右（一亩地666.7平方米）。
    虽说单人种植的面积并不大，相比较于华夏先民动不动百亩的广大，这十五亩地已经算是小了。
    但即便如此，如此面积的灵田种植，即便是里面的灵稻缺少一部分，也无人得知。
    灵稻亩产本就不均衡，大多在一百公斤到一百六十公斤左右，因此稍微少一些，即便是看守的仙人，也无法得知。
    易泽看着眼前有半人高的稻穗，上面的稻谷晶莹饱满，散发着阵阵香气，冲击着人的心神。
    相比较于刚才吃下去的红薯，灵稻更显得美味，虽都是一块地里长出来的，但是易泽感觉，灵稻中蕴含的营养绝对要远超出红薯。
    四下无人，易泽蹲下身子，伸手轻触饱满的稻谷。
    这一瞬间，心底里一道声音响起。
    熟悉，而又亲切。
    【X—3型灵稻：产量较低，营养成分较高，种植于灵脉之上，成熟周期六个月，食用之后强身健体，补充气血。注意：凡人食用难以消化，且有胃胀腹痛之感。】
    易泽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声音的内容，只是对这道声音的出现倍感惊喜。
    “我还能回去吗？”
    易泽迅速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相比较于在这里种田，或者和其他主角一样崛起于微末，易泽更希望自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继续他未完成的事业。
    只不过，并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一本厚重的书册，在脑海中悄然翻开。
    封面上是四个奇怪的字体，有些像金文，又夹杂着甲骨文的痕迹。
    不过易泽还是第一眼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文明图鉴！
    此刻，从这本厚重的书中，翻出来一页信息。
    上面记载着关于X—3型灵稻的详细内容。
    易泽静心看去：
    【名称：X—3型灵稻】
    【类属：植物系】
    【效果：强身健体，强筋健骨，一定程度上补充气血。】
    【用途：炼制辟谷丹，百精丹】
    【缺点：产量低，成熟周期长，难以消化，需要加以炼制】
    【解锁程度：0%】
    【解锁奖励：可食用，X—4型灵稻种子】
    看着这张纸片上书写着的内容，易泽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毫无疑问，这应该就就是系统的本来面目。
    一部文明图鉴。
    而且这个文明，应该同华夏有一定的关联。
    文明图鉴非常厚重，能够翻开的内容并不多。
    顺着书页，易泽尝试着翻开能够翻开的页面。
    上面的插图他相当熟悉，但是详细内容却和想象的并不一样。
    图片绘制的是四羊方尊，内容则有趣很多：
    【名称：四羊方尊】
    【类属：青铜器】
    【效果：？？？】
    【仿造完整度：0%】
    【仿造奖励：？？？】
    【注：殷商重器，仿造难度极大，效果将根据仿造完整度而定。】
    看着书页上的内容，易泽陷入了思考。
    其他能够翻开的书页，都是属于文物的范畴。
    同灵稻那一页不同，绝大部分文物下面的效果全部是几个问号。
    “只有少数几个下面会标记有具体的效果，看来是因为我本身的实力问题。”
    那几个标注出了具体效果的，基本都是容易制造的普通陶碗陶盆。
    “看来这也是因祸得福，能不能回去的秘密，应该就藏在这一本文明图鉴之中！”
    心思暂定，易泽看向X—3型灵稻的解锁程度。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需要献祭一些X—3型灵稻？”
    易泽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
    X—3型灵稻难以被消化，想要食用，还需要经过特殊处理。
    因此易泽肉体凡躯，一旦食用，绝对会被看守的仙人发现。
    虽说那可能只是一个有一定力量的人类，但是相比较而言，易泽处于绝对的弱势。
    看着眼前茂密的一片灵稻，易泽伸手轻轻地摘下来一颗稻谷。
    此时灵稻已经相当成熟，最多再有五天左右，就可以进行收割。
    成熟的稻谷静静地躺在掌心，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勾的易泽食指大动，肠胃不断地发出嗡鸣。
    没有再多看，对于一个饥饿的人而言，这芳香四溢的稻谷，浑身都散发着极致的美丽，引诱着易泽犯罪。
    易泽心中默念一句献祭，手中的稻谷瞬间消失不见，连带着那股芳香都一同消失。
    “正是神乎其神！”
    易泽感慨一句，看了眼书页上的介绍。
    解锁程度一栏，依旧是0%。
    不过这也正常，一颗稻谷而已，数量太少，没有变化在意料之中。
    “只是，这里真的是遍地黄金啊。”
    易泽站起身来，看着眼前一大片黄澄澄的稻田，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容。
    而在这时，几个黑点也由远及近，走了过来。
    是昨日抢夺红薯的那几个人，一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
    看样子，昨天一番抢掠并没有满足他们贪婪的心，反而让他们更加的贪婪。
    一个大汉走过来，伸手勾住易泽的脖子，狞笑着：“小子，我想向你借点红薯，你没意见吧。”
    语气中多了几分戏谑的味道。
    “没有。”
    易泽摇了摇头。
    前身的经历告诉他，这几个人是真的会下死手。
    大汉明显的愣了愣，松开了手，有些惊讶的扫了眼易泽，又看向自己几个兄弟：“还等什么，哥几个动手呗。”
    几人嬉笑着进了红薯地，又是一番翻天覆地的抢掠，期间还夹杂着几声交谈。
    “这怂蛋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昨天那一顿打还是有用。”
    “留一点给他，不然几天之后的收成日完不成任务，他可就要受到上仙责罚了。”
    “早这样多好，省时省力，还别说，他这里的红薯确实香甜很多。”
    几人毫不顾忌的谈笑着，完全没有顾忌站在一旁的易泽。
    不大的红薯地被翻得乱七八糟，泥土四溅，不过几人还是很有分寸，没有把翻溅起来的泥土弄到一旁的稻田之中。
    约莫有半炷香时间，几人提拉着一长串红薯，一个个走到易泽面前，伸手在他衣服上擦干净手上的泥土，还不忘嬉笑道：“我的朋友，多谢你的慷慨。”
    “不用谢，记得还就行。”
    大汉愣了一下，眼中浮现出几分别有意味的色彩：“随时欢迎。”
    说完，几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声格外的刺耳。
    “哎呀忍不住了，有点意思。”
    “记得来我的灵田找我，我随时恭候。”
    “这世界上还真有不怕死的，笑死我了。”
    “你可要来啊，怂蛋。”
    大汉伸手拍了拍易泽的脸颊，目光中满是玩味。
    “我会的。”
    易泽笑了，一口森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放着冷色。
    看着易泽如此嘴硬，几人笑了起来，提了提手里的红薯，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扬长而去。
    他们毫无畏惧，因为他们占据优势。
    易泽目送着几人离去，直到他们回到了自己的灵田小屋。
    “看来今晚就可以解锁X—3型灵稻了。”
    易泽双眼微眯，脑海中回想起至圣先师孔子的谆谆教诲。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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