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槐树村有粥厂

   一阵风吹过，男人手里捧着的观音土顿时随风飘洒，化作一团蓬松黄雾，散在半空。
   他身旁的几个男人见状，纷纷伸出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抓取，然后，什么都不管的就往嘴里塞。
   那模样，就仿佛在一片虚无中抓到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男人愣了片刻，忽然从嗓子里挤出了一阵如同杀猪般的咆哮。
   “你特么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是老子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上好的观音土？！”
   说着，男人就要起身跟陈易拼命。
   陈易眯着眼，沉着脸盯着他。
   男人挣扎了几下，因为肚子涨的跟一个球一般而行动笨拙不堪，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他身旁的几个男人见状，纷纷嘲讽起来。
   许万钧脸色阴沉的看着这几人。
   陈易抬头，看了眼头顶，不知道死没死的大槐树，忽然朝着身后招手。
   “来几个人，在这儿设一座棚子——粥棚。”
   被王持正吩咐而一直跟着陈易的几个士卒当即沉默上前，在几个男人身侧不多时边搭建起了一座棚子。
   那个被陈易打翻观音土的男人在看清楚陈易身后乌压压跟着的人之后，已经不敢闹腾了。
   而其他几个男人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纷纷下意识的远离了陈易几人。
   只剩下其中一个头发枯黄，双眼无神的男人小心抬眼看了眼陈易，小心翼翼问道：
   “大爷，你们这是？”
   许万钧看了眼陈易，陈易从刚才开始就变得沉默不语起来了。
   而就在许万钧刚准备张嘴解释的时候，陈易忽然开口了：
   “我乃大武朝四品侍郎陈易，是此次总管陇西赈灾的副使。
   而我身旁这位，正是你们陇西的总督，此次主管赈灾的总管，许万钧。
   换句话说，我们过来，就是来给你们赈灾，给你们发放粮食的！”
   几个男人闻声，忽然愣住，齐齐转头看向粥棚。
   粥棚里，一个士卒正扛着一袋米，往才架好的铁锅里倒。
   “娘啊！你老人家但凡多撑一天呢！官府没忘记咱，来给咱煮米粥了！”
   看清楚粥棚内的景象之后，黄发男人一愣神，旋即咧嘴大哭起来。
   这一次，他身旁的几个男人没人笑他，反而都是如出一辙的同时大哭起来。
   “我苦命的媳妇儿啊……”
   “儿啊，你想喝的大米粥，现在终于有了……你回来吧，我的儿啊！”
   “呜呜……”
   一时之间，粥棚旁边的几个男人抱头哭成一团。
   几个男人悲痛欲绝的哭声极大，随着粥棚内腾起的烟雾一起袅袅升上云霄。
   也不知道是哭声，还是渐渐弥漫开来的粥香的吸引，旁边一直死静无声的村庄内，不多时，便涌出了数十个衣衫褴褛，相互扶持的村民。
   陈易不忍再看，也不忍再听，转头走向大槐树一旁的沟渠。
   许万钧看了陈易一眼，跟王持正低头窃窃私语。
   王持正回到押粮军才刚建成的大营，没多会儿，几队骑士从大营内涌出，向着四野散开。
   ……
   大槐树村有官府设立粥厂赈济灾民的消息很快传开。
   陈易都坐在沟渠旁边，闷闷不乐的盯着沟渠底部干涸龟裂的土地默然无声。
   陇西大旱，数百万百姓受灾。
   这数百万百姓中，又有多少是跟那几个男人的亲人一样，还没等到官府的赈灾，便不甘离世了呢……
   而又有多少人，为了活着，不择手段，靠着树皮，观音土，甚至，还有一些人肉，活到了现在呢？
   但这么多人，自己又能救过来多少呢？
   还不到晚间，四野里随着押粮军骑士返回大槐树村的灾民便有了数千之众。
   粥棚里的三口大铁锅从架上开始，就没有停过火。
   晶莹剔透的米粒在水中翻滚，发出阵阵诱人心魄的清香。
   王持正带着百十个押粮军围在粥厂外围，阻拦着灾民对粥棚的冲击。
   在许万钧狠狠严惩了几个饿红了眼的灾民之后，这群灾民终于学会了排队。
   有的灾民连碗都没有，往往是一个灾民的碗用过，紧接着，便被下一个人救爷爷告奶奶的给借走了。
   在陈易的建议下，许万钧让人在粥棚旁边又搭起一个棚子。
   与隔壁粥棚不同，这个棚子是专用于蒸馒头的。
   随着一辆又一辆的粮车从大槐树村旁的临时营建的营地内被推出，一袋袋面粉和大米，倒进蒸笼内和大铁锅内，最后，又彻底的落进了灾民的肚子……
   陈易将心头的郁结暂时排出去一些之后，便主动的跟许万钧一样，开始给灾民们分发起馒头来。
   一蓬雾气氤氲上升，一笼新出锅的馒头便又被摆在了灾民面前。
   “你特娘的别抢！”
   “官爷说了，咱们每个人都有！你特么的还抢个卵啊抢！”
   “官爷，凭什么发给他的馒头比我的大？！”
   “真好！俺牛二活了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传说中会给百姓赈灾的青天大老爷了！”
   听着眼前闹哄哄的灾民动静，忽然间，陈易嘴角一咧，乐了。
   这些人，能靠着他陈易暂时的努力而不被饿死，不会成为路边沟渠里的一滩白骨，那，就不枉他这么辛苦的来陇西一趟了……
   “哥哥，可以给我拿两个馒头嘛？”
   正当陈易遐想之际，一道软糯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易低头一看，临时拼凑而成的桌案前方。一个干瘦弱小的女孩子，正瞪着并不大的眼睛怯怯看向陈易。
   “抱歉，小妹妹，我们这里，都是正常食物配给规定。”
   “一个人，只能领一份。”
   陈易冲她挤出一张笑脸出来。
   但没想到，小女孩却忽然一皱鼻子，放声大哭起来。
   小女孩这一哭，周边几个不明就里的灾民，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伤心欲绝的事儿还是怎么着……纷纷扯起嗓子干嚎起来。
   “一群臭要饭的，都特么哭丧呢哭？！还有你们，是哪儿的官府？谁让你们在这儿放粮的？！”
   一阵喧闹声忽然从排的长长的灾民队尾响起。
   陈易一皱眉，看向一旁正捧着一个水碗大口喝水的王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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