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欢迎入职灵魂收容所

拎满两手的购物袋有些重量，让刚从超市走出的言忘不得不在路边停下来，缓一缓手指的负担。
        今天是她满十八岁的第一天，也是从孤儿转为老师的第一天，虽然仍然离不开金阳孤儿院，可她还是很感谢院长送给她的这个成年礼物，对于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她而言，尤为珍贵。
        她没有重生文里的女主那么好命，能够带着前世的记忆狂打仇家的脸。来到金阳孤儿院之前的记忆是模糊的，她甚至不记得父母的面庞，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人送到了孤儿院的门口。
        活在回忆里的人是会被困死在过去的，言忘没有回忆，也没有对父母的憎恨。
        稍事休息后，言忘取出手机，正要查询回孤儿院的公交路线，身后便被人用力撞了一下。
        看到飞出两米远的手机，她的火气噌的一下冒了出来“站住！”
        她快步上前，正欲将男人拽住，眼前却出现了一条红框，那红框好巧不巧正落在了男人的头上。
        [00:46，广告牌砸呜呼]
        前面的数字一直在变化，准确地讲，是一直在趋近于0。
        她心底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莫非是倒计时？
        这男的该不会要死在自己面前吧？
        这也太狗血了！
        她小心翼翼地随在男人身后，双眼紧盯着他头顶上方的数字，心脏就快要跳出嗓子眼。
        [00:05]
        [00:04]
        [00:03]
        一阵风吹过，只见男人上方的广告版脱离了固定铁架，摇摇欲坠。
        “小心！”顾不得其他，言忘一个猛子飞扑上前。
        “我靠！”她的身下传来一声惨叫，凄惨之中还透着点点悲凉。
        她确实不是故意要将男人的脸摩擦在地面上的。
        “咣当”，就在他叫喊的瞬间，铁质广告牌实实落在了二人脚边。
        惊魂未定的男人爬起身，原本平整的西装被压出了褶，一整面沾满了灰。
        “嘶…”陈默倒吸一口气，抬手轻触下颚传来的疼痛，看到手背上的丝丝殷红，他皱起了眉。
        “陈总，您没事吧？”从不远处赶来的男人凑到陈默身前，仔细查看着他的伤口“我们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三分钟过去了，他们把言忘当成了透明人。
        “咳咳。”坐在地上的女孩干咳了两声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姐，我们陈总最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望您自重。”
        男人的用词处处是敬语，可话里话外都填满了对她的不尊重。
        我救了他的老板，他居然让我自重？
        言忘拉长了脸“不是，明明是我…”
        未等她驳回他的目中无人，男人便从西服内侧口袋取出皮夹，抽了几张红色票子送进了她的手中“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
        言忘看了看手中的红票，又看了看走远的二人背影，惊愕得小嘴长着说不出话。
        2025年了，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衣冠垃圾？
        ------
        车上
        “跟张总的会议约到了明天下午三点。”
        “嗯。”
        脑海中闪过刚刚的有惊无险，男人抬手摸了摸下颚的纱布。
        “少爷，您这个体质以后还是不要晚上出门了，怪邪乎的。”严羽透过后视镜瞥向坐在后位的陈默“之前老太太就叮嘱过您极阴的命格不能走夜路，咱们”
        “开车吧。”陈默打断严羽的唠叨，侧头看向窗外，不再多言。
        ------
        m市孤儿院-言忘宿舍
        言忘的脑海中，一遍遍重复回放着男人头顶那奇怪的数字，久久不能入睡。
        她确定，在她救下他之后，他头上的数字便没了影。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又陷入了怪圈内。
        自从她十一岁被人们从积满水的井里打捞上来之后，她就陷进了一个怪圈。
        瓢泼大雨，三天三夜，井水没过了头，就这样言忘还是从阎王手里逃了出来。
        连医生都拿着一条横线的心电图解释不出所以然，只是说她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打那天起，言忘就发现自己多了一部手机。
        她问过很多人，手机是谁的。
        如同被提前安排好了一般，所有人的答案如出一辙“你带进孤儿院的啊”。
        被送进孤儿院的那天她记得清清楚楚，除了身上一套脏兮兮的衣服和口袋里的小丸子挂坠，再无其他。
        起初言忘也认为这是孤儿院小朋友们为了整蛊自己而做的道具，可待第一个小白鼠大胖的灵魂文档被她修改后，她信了这是一部能够左右人“生死”的手机。
        当然，她并没有让大胖命赴黄泉，只是让嚣张跋扈的大胖对人和气了些，不曾想就这顶点性格的转变，便让大胖的寿命延长了五年。
        自那之后，言忘就将这部手机收进了上锁的铁盒子内。
        靠在床头的她瞧了眼书架上的盒子，犹豫再三，还是下床将它取了下来。
        拧开锁扣，翻开盒盖，白色的手机安静地躺在里面，从外观上来看它同普通的手机没有任何区别。
        她轻手拿出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随着一声悦耳的声响，屏幕亮了起来，她从来没有给它充过电，但是它的电量似乎一直都是满格的。
        同第一次打开它时一样，整个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叫做“灵魂簿”的文件夹。
        她还是可以在这个文件夹内看到无数个灵魂文档，上面写满了不同人的生平信息。
        只需要在搜索栏处输入下和一个人有关的精准关键词，不出两秒这个人的灵魂文档就会呈现在文件夹中。他五年前做了什么，三分钟后要见谁，她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像今天这般看到别人脑袋顶上出现时间和死因，还是第一次。
        正当她要放回手机时，突然屏幕上亮起了一个消息弹窗：
        【亲爱的所长，今天是您正式入职灵魂收容所的第一天，祝您十八岁生日快乐，生日礼金18万元已打入您的工资账户，望您查收。期待在您的带领下，灵魂收容所可以再创辉煌。——灵魂收容所企划部】
        言忘瞬间傻了眼，先不说她压根不知道“灵魂收容所”是个什么东西，“生日礼金豪洒十八万”这种噱头营销简直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杀猪盘居然还能杀到她的头上？
        言忘冷笑一声，将手机锁屏丢进了抽屉里，她可不会蠢到去填写银行卡号领那18万。
        ------
        次日
        “老师早~”
        坐在轮椅上向言忘打招呼的男孩叫豆子，12岁在街上被迫乞讨时，被妇幼保护机构救下送到了金阳孤儿院。
        “早啊，吃饭了吗？”言忘笑着摸了摸豆子的头。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院长和雅楠会带着小朋友们去江心公园游玩野餐。
        言忘则负责昨日的过节物品采购以及今天留下来在孤儿院里照顾行动不便的小家伙们。
        “都吃过了。”豆子笑得开心“今天我们真的不用上课吗？”
        “当然啦！”言忘推着豆子的轮椅向楼外走去“他们人呢？出发了吗？”
        “在院子里，正点名呢。”
        隔老远就能看到黄色的小巴士停在院子中央，那可是院长跑前跑后找那些企业家们申请来的，也算是金阳孤儿院里像样的“硬件”了。
        十六座的小巴士外壳被喷上了明晃晃的颜色，前脸的两盏车灯也被点缀成了大眼睛的模样，乍一看还真像是从《汽车总动员》里跑出来的。
        “路上小心呐，老师晚上等你们吃饭！”言忘向正在上车的孩子们挥了挥手。
        小家伙们也一个个挤到了车窗前，冲言忘打起招呼，笑得开心极了。
        突然，言忘的笑容凝固了——她在灿灿的头上看到了和昨天男人头上一样的红色数字。
        [29:59石桥断裂摔呜呼]
        [29:59石桥断裂摔呜呼]
        [29:59石桥断裂摔呜呼]
        …
        …
        渐渐地，整辆巴士上的孩子头顶上都出现了红色数字。
        就连同言忘打招呼的司机师傅小马的头上也冒出了同样的红色。
        一阵寒意从言忘的背脊处袭来，她赶忙低头朝豆子看去。
        豆子的头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眼看着班车驶出院子，言忘才恍然想起昨日广告牌重重砸到她身旁的画面。
        “糟了！”她大喊一声，飞快向停放在墙角的小绵羊奔去。
        ------
        不知是不是二手货的原因，言忘这辆小绵羊还不如身边人家用二维码扫来的电动车马力足。
        巴士在一路畅通的绿灯下越驶越远，言忘急地将小绵羊的速度扭转到了最高挡。
        “喂！停一下！！”言忘冲巴士大声喊着，右手还不忘扶稳大了自己脑袋一圈的安全头盔。
        正当言忘准备再次蓄力，扯着嗓子嚎一声时，几辆轿车从她身旁经过。
        人们摇下车窗，探出手机，录制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
        “小姑娘，分手也不用这么追啊。”
        “你这样太危险了。”
        言忘顾不得上前制止他们对自己肖像权的侵犯，因为她在他们的头上也看到了同样的内容。
        [18:42石桥断裂呜呼]
        此时，她才想起在前往江心公园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跨江大桥，孩子们的班车必须要通过这座大桥才能够抵达公园。
        也就是说，这些所有头上显示红色数字的人都是一会要过桥的，而这座跨江大桥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会断裂崩塌。
        言忘脑袋嗡的一下，把着小绵羊的双手没了力气，晃晃悠悠得险些摔倒。
        “停一下啊！”她喊得更大声了。
        想起临走时孩子们的笑脸，她一边喊着一边哭了起来。
        “啊哟，太可怜了哦，小姑娘被甩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骑小绵羊这丫头就一直在哭。”
        “对对友友们，我在临江路，不知道发生了啥，哭得特别惨。”
        …
        …
        言忘的异样让周遭的车辆与行人纷纷减缓了自己的步伐，他们似乎对她的故事很感兴趣。
        也或许都不想错过这么一个可以让自己的短视频账号点赞过万的机会。
        甚至言忘看到有些人头上的红色数字就那么得消失了——他们为了看热闹打消了过桥的念头。
        一旦知道这个办法，她只会哭得更惨。
        “我男朋友就在前面那辆巴士上。”言忘抬手指着孤儿院的黄色小巴士“都答应要跟我结婚了，我孩子都怀了，现在竟然跟别的女人跑了。”
        “我们在一起了六年啊，我所有的青春都给他了！”
        “求求你们帮我拦一下车吧！”
        她尽可能将脑海中的狗血内容全部搬出，来博取路人对她的同情。
        “这踏马太不是人了，妹子你别哭，我去给你追！”开红色轿车的大哥见状一个油门踩到了底。
        渐渐地，本还匀速行驶在言忘身旁的车子统统追向巴士，替她抱起了不平。
        这可比自己的小绵羊快多了。
        ------
        “吱”远处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响。
        言忘加足马力，骑着小绵羊赶了上去。
        停好小绵羊，她快步走到巴士的前门，用力捶了几下“开门！”
        司机师傅马皓宸是s大的学生，定期会来金阳孤儿院做志愿者服务，二十岁出头的他哪见过这架势。
        “言、言老师，您有什么事吗？”坐在驾驶位的他看着言忘慌乱地眨了眨眼，吓得不敢按下开门的按钮。
        “马皓宸，你给我出来！敢做不敢承认？”言忘朝马皓宸使劲挤了两下眼睛。
        不过很可惜，马皓宸并没有领悟到言忘的意思“别、别这样言老师，我们有话好好说。”
        此时上桥的十字路口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00:39]
        [00:38]
        [00:37]
        盯着马皓宸头顶上越来越小的数字，言忘用力吞咽了一下，试图让自己情绪平稳“你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说。”
        马皓宸迟疑的眼神凝视了言忘几秒，最终还是开了门。
        “今天活动取消了。”言忘走上车“院长跟我说的，让我告诉…”
        “我、我没说啊。”未等言忘讲完，院长从最后一排缓缓站起身，她看言忘的眼神像是在看从精神病院走出的病人“小言啊，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救命，她竟然忘记院长也和他们一起来了。”
        “没、没有。”言忘排列五官，尽力挤出一个看似得体的笑容。
        “那咱们到公园再说，现在堵在这里也不是事儿。”院长坐了回去。
        看到马皓宸有继续行驶的意思，言忘一个箭步冲到车门处，用自己的身子卡住了门。
        她紧闭双眼，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了口“马皓宸，你不能对孩子不负责吧？”
        “啥？！”马皓宸解开安全带，腾的一下站起身“言忘！你疯了？！”
        “你就是仗着我爱你才会这么对我。”见这招有效，言忘继续添油加醋，将她与马皓宸之间的故事描述得绘声绘色。
        擒贼先擒王，同样，想要停车必须搞崩司机的心态。
        马皓宸缓缓走向言忘，眼神中没了刚刚的震惊，反而多了一丝怜悯，尽管言忘并不知道他这分“怜悯”是从何而来。
        不知是心虚还是马皓宸一米八三的大个子对言忘产生了压迫感，她始终垂着眸子，不敢直视马皓宸的眼睛。
        “言忘，如果…”
        “轰”几声巨响传来，瞬间，所有喧嚷都消失了。
        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方向——临江大桥，尘土飞扬间隐约能看到它塌陷的端口与坠入江中的大片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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