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往事（二）

活着和死着有什么区别？
        她不知道。
        只知道，她要忠，忠于狼森，忠于罪域。不得背叛，不得违背命令。
        这是她刻进骨子里的规矩。
        狼森麻痹她的思想，限制她的成长。将她彻彻底底变成他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成了一个杀人机器。
        不懂善恶，不明事理，不知对错。
        少女不吃也不喝，走了一天一夜。这一路上，她杀死了上百条蛇，上百只动物，身上染了不少血。
        少女抬头，眼眸明澈清冷，朝着那条路望过去，一片绿意盎然，树木排列错综复杂，看不见尽头。天色还大亮。少女没再挣扎，找了一棵就近的大树，麻木地在树底下坐下，最后，少女全身无力，躺下去，手臂捂着自己的眼睛，睡在树根上。
        少女睡眠很浅。动物们在她旁边盘旋，她听的一清二楚，就是没有心情跟他们斗。她心里清楚，她体内毒素霸道猛烈，这些毒物根本毒不死她，所以无心斗争。
        很多毒物面面相觑，少女一动不动，他们爬到她身上，试图咬死她。但刚一咬完，没过多久，自己就先被毒死了。
        一来二去。最后，逼的没有毒物敢靠近她。
        它们似乎意识到，少女身上的毒比他们还要更毒。
        夕阳落幕，最后一缕残阳似血洒在萧南笙的脸上。很快，黑暗的阴影笼罩着整片森林，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睡了一下午的少女转转悠悠地醒过来。
        她黑漆的眼眸落在旁边，各种毒物立在她面前，盯着她看。似乎饿了很久，它们还露出了舌头。
        它们不敢吃同伙，怕被毒死了。但眼前的人类显然比它们更毒。它们垂涎着她，却又不敢动，也不甘心离开。
        萧南笙脸上依旧平静，她利麻地将身边的死物扔出去。歪着脑袋看它们，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最后，手上的刀插进地上。
        少女拿出包里的压缩饼干，撕开包装袋，看了看它们，迟疑了一下，少女扔了一半给它们。
        之后，还不等少女吃东西。少女就看见饿兽争食的一幕，竟还厮打在一起，打不过就咬，抱着同归于尽的心理。
        最后，死的死，只有一旁没有参与竞争的眼镜蛇得了便宜。眼镜蛇叼了饼干吃，匍匐在少女的前面，少女也不作声，一言不发地撕咬着手上的饼干。
        眼镜蛇靠近她，蹭了蹭她的腿。之后，不知怎么了，眼镜蛇一趴就不再起来了。
        少女清寒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饼干。
        她意识到，这饼干有毒！
        狼森这是要她死？！
        不远处，一个男子走过来，一双修长的腿在萧南笙的余光中渐渐走近。
        不一会儿，墨荆在萧南笙旁边坐了下来。
        萧南笙没看他也不理他，眼眸恢复清寒和平静，继续撕咬着手上的饼干。
        墨荆微微皱眉，抬手拦住了她。
        他刚刚可是看见了那眼镜蛇在吃了她的饼干之后就一命呜呼了，萧南笙难道不懂得饼干里有毒？！明知有毒还吃，这是不要命了？
        “疯了？”墨荆的声音平淡而有力，“明知有毒还吃。”
        萧南笙转头看他，面色清冷孤傲。
        月光如霜雪，冷光洒下，透过萧南笙头顶上密密麻麻的藤蔓，偷着缝隙钻进来，光影斑斓地洒在少女脸上。额头上凌乱的头发，以及脸上的血，都掩盖不住少女的倾城之色。
        墨荆看愣了一下，之后，一把夺过萧南笙手上的饼干。顺手把她的水拿出来，当着萧南笙的面倒掉。
        萧南笙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只是睁着一双明亮而清寒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眼眸中不参杂任何情绪。却莫名得瘆人。
        但也就是这么一双眼睛，墨荆记了一辈子。
        墨荆当着萧南笙的面，用他的刀把身边毒物的尸体解剖，熟练地将肉和内脏分离，按照经验把能吃的部分留下。
        片刻之后，墨荆把生肉递给萧南笙，而他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将生肉吃下去。
        萧南笙看着手上的东西，血淋淋的，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墨荆看着她的动作，笑了笑，“不怕我害你？”
        萧南笙不喜玩笑，看也不看他，目光注视前方，面无表情道：“你杀不了我。”
        墨荆沉默了很久，解释道：“义父给你的饼干和水里都参杂着许多毒素。不能吃不能喝。”
        萧南笙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嗓音冰冷：“嗯。”
        萧南笙不是很想说话，也睡不着。干脆闭目养神。
        她一眼也没有看墨荆，也不想琢磨他是为了什么而来。反正跟她无关。
        她身上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不值得任何人利用。
        ＊
        萧南笙睁开眼睛，眼眸一片寒冷，透出几分戾气。
        她不敢想，当日若没有墨荆，那后果将是如何。
        萧南笙想，她会死。
        死在毒障森林里，死在没有知道的角落里。
        因为狼森给她的水，跟后来云舞给她下的毒是一样的。
        而她，因此差点丢了命。
        ＊
        自墨荆来了之后，萧南笙就跟他呆在一块。两个人在一起，什么话也没说。
        墨荆去哪里都会带上她。他们在此期间，没有遇到任何人，而墨荆对毒障森林也看似很熟悉。
        出毒障森林的前一晚，墨荆说：“我第一次进毒障森林，也是你这个年纪。那时候，吃了不少亏，义父给了我同样的食物和水，他们争着抢着我的东西，最后，竟被毒死了。”
        墨荆简略地说了几句。但其中的心酸无人能懂。
        萧南笙不语。
        大概沉默了很久，萧南笙问：“为什么帮我？”
        墨荆愣了一下，敷衍道：“你是我妹妹。”
        萧南笙面无表情道：“嗯。”
        她是一点也没信他的话。
        ＊
        画面一转——
        她和云舞等人坐在飞机上。
        狼森派人开着飞机，将她们送往极寒之地，在指定位置的上空将他们放行。
        总教练打开了登机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令人瑟瑟发抖。如若有人不愿意跳伞，总教练会一脚将人踹进去。
        每个人的身上只有一把短刀和一个信号枪。信号枪是待一个月之后，他们来营救她们的信号。
        轮到萧南笙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打开伞，她选择了一块坡地。
        在离雪地还有十几米的距离，飞机上的总教练往伞上打了几枪，避过身体要害。伞漏了几个洞，方向不受萧南笙控制。
        萧南笙下意识往上方看。总教练一脸严肃。
        萧南笙很快意识到，这是考验。
        萧南笙跳了伞，从十米高的高空跳下去。刚摔到雪地上时，萧南笙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从雪坡上滚下去，一直滚到平滑的地方。
        萧南笙很快就昏了过去。
        冰天雪地中，白雪皑皑，看不见其他的东西。雪原中，一块红点被放大。
        萧南笙伤了很多地方，新伤旧伤重叠，出了不少的血，血迹斑斑，染红了周边的血，又很快凝结。
        萧南笙是被冻醒的，也是被饿醒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无色，眉尾凝着冰霜。身上被覆盖了一层雪，浑身仿佛是被人拆了骨头一样，处处痛。
        她动了一下，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让人无法忍受，萧南笙皱了皱眉，面色痛苦。
        她咬住唇，忍着疼痛，动手修好错位的骨头。紧皱的眉头上，汗水直流，又很快被凝成冰霜。
        半个小时之后，萧南笙又因疼痛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茫茫雪原中，不见一点影子。身上依旧酸痛。
        她不明白，狼森这么训练她的理由是什么？
        萧南笙身上穿得并不多，在这冰天雪地中也不觉得冷。大概是她体寒的原因。
        冬天不冷，夏天不怕热。
        萧南笙强忍着疼痛，慢慢从雪地里起来，但挣扎了很久，她也没能起来。肚子很不适应地响了，萧南笙抓了一把干净的雪吃下去，冰凉的触感在舌尖上，没有一点味道，胃里一阵冰冷。饥饿感袭来，萧南笙多抓了几把。
        她摸了摸腰间，突然，眼眸睁开，猛的往自己腰上看，但因为用力过猛，拉扯到伤口，一阵剧痛传来。
        简直生不如死。
        但萧南笙没来得及理这些疼痛。她再次确认信号枪真的不在自己身上。
        萧南笙环绕了一下四周，找到了自己滚下来的那个地方，顺着那条路看上去，信号枪落在半山坡上，被雪覆盖了半个身影。
        那是救命的东西。
        萧南笙起不来，她只能一步一步地爬上去。她每一个脚印都是很稳很慢也十分艰难，疼痛感一直伴随着她。
        萧南笙不敢大意，万一摔下去，她怕是没有力气再爬上去了。
        萧南笙不知道爬了多久，累了她就歇着，饿了她就抓几把雪吃。她也不知道这样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萧南笙想起幼年见过的那个少年。
        少年眉目清秀清冷，干干净净。他坐在树枝头上，月光撒下，他语气散漫，漫不经心地说：“人活着不易，但能活下去就拼命地活下去。”
        这么多年，她一直拼命地活下去，只为能够再遇见他一次。
        明明路不远，但萧南笙还是花了半天的时间才爬到那个山坡上。
        萧南笙脸色白的无色，脸上也凝着雪花。
        她在山坡上看见了山顶的雪莲，胃里一阵搅浑冰凉，难受地要命。萧南笙捂着肚子过了大半天。
        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慢慢爬上山顶，采了雪莲。她将雪莲生吃下去。
        后来不到半个月，狼森派直升飞机救回了他们。
        萧南笙留下了终身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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