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
   黄秀林眉峰深锁，迟疑了两秒，拿起手机说：“那……我试试。”
   前世的时候，江知和顾渊没有买房，手里剩了点礼金和改口费，考虑到以后江知的生产需要花钱，便给黄秀林只交了养老金，加上黄秀林和顾广生在农保上退下来的费用，拼拼凑凑的也够了，就没张这个口。
   不过，今生状况有点儿不一样。
   …
   黄秀林手指紧紧攥着手机，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声响，一声一声像是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她心上。
   黄秀林心里忐忑。
   前年房子翻修，顾糖借给她三万，房子装修完，顾广生那两年在外头接活，手里存了点，但是儿子大了，马上就是娶媳妇的事，所以这三万压着没还。然后便碰上了顾广生得病的事，看病差不多去掉两万，接着为了顾渊的彩礼钱，她又张口向自己哥哥黄秀清借了三万，现在再借……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妈~”顾糖轻快的声音自那头传来，大概李甜在闹，黄秀林听到顾糖又喊了声，“甜甜，去你爸爸那儿，外婆电话。”
   “妈，你说。”
   黄秀林抿了抿唇，“诶，糖糖啊，晚饭吃了没？”
   “嗯，吃了，你呢？”
   母女俩隔三差五地就会煲个电话粥，顾糖没往深处想。
   黄秀林眼神瞥了眼静静看着她的江知和顾渊，堵在嗓子眼的话再三思量后终于说出了口，“糖糖啊，妈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什么，你说，我听着呢~”
   “妈想……想跟你借点钱。”
   那头明显顿了两秒，“借钱？”
   黄秀林的心像是放在油锅里泡着似的，难受又压抑，忙又道：“嗯，就借几天，等知知发了工资就还给你，不是村里要交养老金嘛，妈想把这事办妥了。”
   顾糖顿了两三秒似是思考，说：“妈~李烨把钱投在了厂里，我们才刚开始半年，很多钱还是欠着的，所以……妈，我手里暂时也没有啊…”
   问也没问要借多少便直接拒绝了。
   黄秀林心口一通，眼圈便红了，忙道：“哦，没事没事，那妈等等再交。那先这样，妈先挂了啊~”
   “诶，妈，那下次聊。”
   电话挂断，黄秀林借着低头挂断通话的动作，手指轻轻擦过湿润的眼角，几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江知和顾渊相视一秒，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饭桌上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让人呼吸都觉得压抑。
   足足半分钟后，黄秀林沉淀了会情绪，才看向江知，说了自己的打算：“知知，不然这样，就先交养老金，咱们家有三亩地，每年都租给农户的，一年两千块钱，妈也不怕你们笑话，本来妈是不会动的，留给自己做养老钱，现在我拿出来，几年下来大概也有万把块，拼拼凑凑，也缺不了多少，妈再向秦婶家借点。这钱你们别担心，以后我出去做做活什么的，还起来也快的。”
   顾渊听后，心口一滞，“妈~”
   “妈，那就等我发了工资去交，左右也没几天了，到时候咱们再交，养老金和医疗金一起交。你的田亩钱，我现在工资卡里的一万，顾渊工资卡里的八千，还有两万等我发了工资给你。”江知直接接了顾渊的话，真诚说道。
   黄秀林的眼眶蓦然又湿了，也瞬间明白一个事实，原来儿媳比儿子更会赚钱。
   想到之前那样对江知，心里的懊恼像是要将自己吞噬，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痛苦了，喃喃出声：“知知…我……”
   江知可受不了苦情戏码，连忙打断黄秀林的话，说：“妈~我们是一家人。你以后有钱了也不用向我和顾渊张口。不过，你别把我们想得那么伟大，也是有条件的，等你养老金的工资卡下来，也让我没收你工资卡两个月。”
   黄秀林一听，心里不乐意了，轻哼道：“我没收顾渊的卡，可一分钱也没用~”
   江知：“现在不是用了。”你个老太婆，可够精明的，我等于帮你交了百分之80的钱，用你两个月的退休金，你还不乐意了…
   哼，这两个月的退休金，我去吃火锅！
   黄秀林当即噎住，嘴唇嗫嚅了好一会儿，只得吃了这个闷亏。
   顾渊心里忍着笑，怎么办，说他良心坏也无所谓，看到老妈在老婆面前，一副被吃得死死的模样，就特别想笑。
   养老医疗金的事情也算做了决定，黄秀林沉重的心情蓦然松了松。
   见顾渊在一旁偷乐，火气就烧在了顾渊身上，“顾渊，我得说你了啊~知知这么会赚钱，你也得抓紧了。这一个家的，哪有叫老婆养家的？要你个男人有什么用啊？”
   至始至终将决定权交给老婆的顾渊喝水呛了，猛地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起来。他妈究竟是从哪一点看出他不会赚钱了？
   顾渊对上老婆调侃他的眼神，抿了抿唇，认真地点头：“嗯，我知道了，妈，我会加倍努力的。”
   又过了会，黄秀林问了亲家母的情况。
   聊了十来分钟后，才各自起身回房。
   顾渊上楼前还是不放心地和黄秀林说了明天不要再去做农活的事情。
   不过黄秀林态度坚决，自己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见黄秀林不愿意围绕这件事多说，顾渊只得先上楼。
   …
   …
   江知刚拿着换洗衣物进卫生间，顾渊就挤进来了。
   江知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我洗澡呢，你进来做什么？”
   顾渊斜靠在门边，唇角微微掀起，“在想发挥点用处～”
   “……”呃？
   顾渊过来勾住江知纤细的腰身，“我们一起洗，顺便帮你搓背~”
   “谁要和你一起洗了~”一起洗，准没好事。
   江知觉得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的，放松下来，整个人只想洗完澡躺在床上不要动，声音软软地说：“老公，我累，不想动。”
   “嗯，知道，你别动，我动就行~”顾渊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得特别暧昧。
   江知瞬间便明白了，推了他一把：“……滚~”
   …
   …
   清晨。
   江知倏地从梦中清醒，眨眨眼睛，外头的天空已大亮。江知倏地弹坐而起，摸着手机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七点了！
   昨晚上被顾渊缠到很晚才睡，累及了也想着今天要送早饭给妈和陈暖，所以定了六点的闹钟。
   可是闹钟没响！
   她的身旁也是空空如也！
   江知不用想都猜到，肯定是顾渊关了她的闹钟！
   江知慌忙在衣橱里拿了衣服跑到卫生间洗漱，洗漱只用了三分钟，换衣服两分钟，急急忙忙从卫生间出来，就见顾渊衣冠楚楚地正好上来找她。
   两人四目相对。
   江知责备道：“顾渊！你怎么不叫我的？还关了我闹钟！”
   “我看你太累了，想让你多睡会。”
   江知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走，顾渊连忙跟上。
   “我累都是因为谁？待会来不及送早饭了。”
   “嗯~老婆，等妈的事情忙完了，以后天天跟着老公晨练，你身体素质太差了，”顾渊说着把头凑近江知耳边，略带抱怨说道：“三百回合都没战完，你就歇火了…”
   江知噎住，张大双眼瞪了过去，脸颊顿时热了起来，恼羞成怒的一掌直接拍了过来，“顾色狗，你闭嘴！”
   顾渊一本正经笑道：“老婆，我说的是实话，最后一次你……都睡着了~”
   江知整个人顿时像是在四五十度的水里泡过一般，抬眸火辣辣地盯着他，一下扑了过去，伸手去捂顾渊的嘴，“顾流氓，你你别说了…”
   顾流氓软香在怀，呵呵轻笑出声。
   江知说这话的时候，娇滴滴的声音传入顾渊的耳膜，顾渊觉得自己他妈的又“硬”了……
   俩人就站在楼梯口，也没注意，就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
   黄秀林手里拿着草帽，脸上挂着汗，就这么撞见小夫妻俩的打情骂俏。
   江知看向黄秀林时顿时觉得整个氛围有那么一瞬间让人尴尬得抓心挠肺。
   江知立即推了把顾渊，端正站好：“妈~”
   黄秀林唇角挂着笑，说：“顾渊，知知，你们继续，妈就是去房间拿下衣服。”刚做完活，身上都是汗，得洗个澡。
   顾渊和江知静静地看着黄秀林目不斜视地进了房间。
   等黄秀林去浴室，江知狠狠瞪了眼顾渊才算作罢。
   …
   七点十分，顾渊和江知一起出门。
   为了节省时间，江知在车上吃了顾渊做的三明治。
   味道嘛，和自己做的差了那么一丢丢，希望陈暖那张刁钻的嘴吃不出来。
   江知咬了最后一口，说：“妈还是要去干农活？”
   顾渊看了眼路况，点点头：“嗯。”
   江知略作思索后，道：“其实……妈做做也好，总比一个人呆在家里胡思乱想的好。”
   顾渊幽幽叹息一声，“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
   俩人到达医院差不多七点半，顾渊得回趟公司，江知便一个人拎着食盒去了病房。
   到达走廊的时候，再次碰上梁石竹，梁石竹手里依旧拎着保温盒。
   …
   …
   这边，陈暖提着打的热水壶穿过走廊，恰巧看到江知在和一个女人正在寒暄。
   陈暖走过去，“老姐~”
   江知转眸去看陈暖，再看向梁石竹说道：“梁阿姨，我妹妹过来了，就先走了啊~”
   梁石竹朝着陈暖看了眼，点头说：“诶，好。”
   梁石竹看陈暖的时候，陈暖也在打量梁石竹，微微蹙了蹙眉，不过很有教养地没插话，只朝着梁石竹点点头算作是招呼。
   江知和陈暖并排往病房里走。
   江知问：“老妈昨晚怎么样？”
   陈暖笑道：“挺好的。”
   …
   江知看到江成英靠着床边在看电视，走过去亲热地叫人，然后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放好，陈暖拿着布擦了把桌子，江知把早餐放好。
   江知环视了病房，没看到刘承，疑惑问了句，“刘承呢？”
   陈暖说：“刘承单位里有点事，一早就走了。”
   “那刘承这次没口福了啊。”
   陈暖笑起来，“他的份我吃了。”
   “小心又胖一圈~”
   “哪胖了？哪胖了？”
   江知指了指陈暖的脸，“这儿，这儿……幸福肥都藏不住了~”
   陈暖回味过来江知在说什么，当即有些害羞起来，“老姐，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吗？”
   陈暖见状，过来挠江知痒痒。
   一时间，病房里欢乐不断。
   江成英见姐妹俩感情好，笑道：“差不多得了，刚刚谁还喊着饿来着？”
   陈暖松了手，坐在床的另一边，准备吃早饭。
   江知陪着聊聊天。
   大约是聊天转移了注意力，陈暖并没吃出今天的三明治有什么不同，只夸好吃。
   江知心里掠过几分不自然，啧，所以顾渊的手艺和自己相差无几~
   早餐吃完，江知收拾了桌子去洗。
   陈暖陪着江成英。
   江成英说：“陈暖，你和你老姐刚刚倒是蛮巧的，是走廊里遇到的？”
   陈暖眼睛看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放昨天电视剧的回放，是火遍天的《还珠格格》。陈暖听到江成英问话，随口答道：“昂。”
   顿了两秒，转眸看着江成英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对了，妈，刚刚我看到一个和一个女人在说话。”
   “哦？是熟人吗？”
   陈暖再次蹙了蹙眉心，无心又道了句，“我不认识，但是妈，我跟你说，第一眼觉得那个女人和老姐长得好像啊，气质特别像，特别是那双眼睛。”
   陈暖状若想了想，“就感觉，就感觉……像是按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句很无心的话。
   江成英后脊僵了僵，整个人都愣住了，一颗心像是压了块巨石，沉重得透不过气来。
   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谁？
   …
   江知在卫生间把保鲜盒和筷子清洗完走出来，看到江成英在发呆，疑惑问道：“妈，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陈暖听后，转眸看向江成英。
   江成英回过神来，掩去心中不断冒上来的疑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自己悉心养大的女儿，“没什么，就发发呆…”
   江知微微蹙了蹙眉，“哦”了一声。
   电视里正巧放到小燕子泪流满面地对皇上说：“皇阿玛，我不是你女儿，紫薇才是！紫薇才是！”
   江知被电视里的声音吸引。
   间隔十年，再次看到十年前的流行剧，心中唏嘘不已。
   江知坐在江成英床尾，也跟着认真看，说道：“这里放到真女儿终于要认亲爹了啊？”
   “嗯，是啊，老姐，这剧好狗血啊，不过怎么办，狗血又搞笑…嘿嘿……”陈暖看得津津有味。
   江知也跟着笑起来。
   姐妹俩的无心之说，听到江成英的耳里，只觉刺耳。
   知知，有一天，会……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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