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
   一周一晃而过。
   天气太热了，江成英那只打了石膏的腿，皮肤总是瘙痒难耐，江知和陈暖按照医生的方法用冰水冷敷，收缩局部血管，达到止痒的效果。刚开始冷敷还有用，越到后面，腿痒得更厉害，于是在出院那天，医生拆了石膏，给皮肤做了清理，又重新打石膏。
   医生说：“如果一直出现瘙痒的情况，那就间隔一个星期就来医院重新换石膏。”
   江知和陈暖连忙点头说好。
   差不多半小时后，江成英打完石膏，江知便去了医生办公室办理出院手续。
   然后母女三人在病房里等顾渊过来接人。
   …
   之前方芹把顾渊的手机摔坏了，虽然两人当时闹得很僵，但是工作的时候，两人配合得依旧不错。不过，时间长了，顾渊也发现方芹虽然面上没说他什么，但却明显对他冷了很多。这种冷，顾渊觉得是好事。
   当然也有早就看顾渊不顺眼的人只等着看他笑话。
   顾渊请假变得困难，没有必要的工作再次变多，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在顾渊身上。这也是头一次让只想一心干事业的顾渊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
   十一点左右，顾渊把码完的文件拷贝进U盘，关了机，对坐在隔壁的朱明俊说了声：“朱哥，我先走。”
   “又去医院？”朱明俊头也没抬，凝着电脑屏幕问。
   “嗯~今天我丈母娘出院，我过去接一下，我老婆和她妹妹两人不好弄。”顾渊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你能请到假么？”
   “不用请，我凑午休过去。下午准时回过来上班。”
   朱明俊点点头，道：“行，你去，有什么事我帮你兜着。”
   顾渊伸手在朱明俊的肩膀上哥俩好地拍了拍，“谢了，朱哥。”
   “说不上~”
   …
   …
   顾渊直奔地下停车场，上车后，便扬长而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方芹打他电话，顾渊开了蓝牙，“喂，方姐？”
   方芹说：“顾渊，你在哪儿？”
   “中午有点事，等会就回来了~”
   “哦，那你上午做的程序在哪个文件夹里，我自己拷贝过去，冯经理正要呢。”
   顾渊一听，微微蹙了蹙眉，转而说道：“这样，方姐，我叫朱哥发给你，我桌面上东西太多了，怕你一时半会找不到，他知道的。”
   方芹听后，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那你快点。”
   顾渊说好，便挂了电话，然后打了转向灯，把车停到路边打了双跳，又打电话给朱明俊，大概说了位置。
   朱明俊保证道：“放心放心，我马上发给方姐。”
   …
   等挂了电话，顾渊再次启动车子，往医院开去。为了节省时间，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又打了电话给江知，叫江知和陈暖收拾了东西陪江成英去医院大厅门口。
   江知挂了电话，拎东西。陈暖问护士站借了个轮椅推着江成英去电梯间坐电梯。
   终于能出院了，江成英心情非常好。
   母女三人有说有笑的。
   这个点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很多病人家属等着电梯小楼去食堂打饭。
   骨科是在住院部四楼，电梯来来回回了三次，他们都没挤进去。人实在太多了，都是楼上的病人家属下楼，根本就没有机会挤进电梯。
   江知站在电梯门口想了想还是给顾渊发了个微信，让他稍微多等会。
   等第四次门开的时候，梁石竹被人簇拥着挤了出来。梁石竹注意着手里拎着的饭盒，今天带了扇子骨炖玉米汤，盛得有些满，就怕泼了。
   梁石竹出来的时候没注意江知，倒是江知眼尖看到了梁石竹。
   江知唇角含着笑意，唤了声：“梁阿姨？又送饭啊？”
   她们虽然在一楼，时常也会碰到，但是说话的机会真不算多，而且有一点挺奇怪的，梁石竹似乎是有意躲着她。
   梁石竹听到人喊她，停了往病房去的脚步，抬眸循着声音望去，目光停留在江知的小脸上时，晦暗的瞳孔染上了意味不明的光，“咦，知知啊~”
   声音才说出口。
   江成英手里的袋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压抑得难以呼吸，脑海里最深的记忆在这一刻觉醒。
   …
   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了的女人，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和二十多年前的瘦弱相比，她的脸看起来似乎圆润了些，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韵味。
   “你真的愿意把孩子送给我们？”
   “乘我没改变主意，快点带走！”站在病床边的女人大约四五十岁，看长相应该是昏迷了的女人的妈妈，她眸光幽幽地扫了眼襁褓里的孩子，心中万般不舍，哑着声音说：“这孩子是个苦命的，你们……以后好好待她。”
   那女人话才说完，泪就决了堤。
   江成英和陈予相视一眼，继而看着怀里咿咿呀呀的孩子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赶紧走！”
   在那女人的催促声里，江成英临走前又看了眼病床上的女人，疑惑出声：“她…是什么……病？”
   “HELLP综合症，深度昏迷两个月了，医生说…她这样就是植物人了。你们赶紧走吧，她妈自身都难保了，这孩子，我们养不起…”
   …
   …
   “妈？”
   江知轻柔的声音唤回江成英的思绪。
   江成英愣了两秒，眼睛不敢看梁石竹，凝着江知那张和面前的女人相似的小脸，一颗心里满满都是震惊。
   她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女人好了？找来了？
   她们相认了么？
   无数问题在脑海里盘旋，以至于江知喊她，她都没应。
   江知疑惑看向江成英，伸手握住她的，“妈？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成英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哦~~我~我没事。”
   “……”嗯？江知再三确认江成英没事，隐隐担忧的心才落回远处，蹲下身子把装着病历的袋子捡起来，放回江成英的手里，轻斥道：“妈，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拿个袋子都拿不稳。”
   江成英微微抿了抿唇，把袋子接回手中，随口说道：“突然在想待会回去吃什么，然后手里没拿稳，就掉了。”
   江知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状若玩笑道：“妈~你现在真像孩子~”
   江成英“呵呵”笑起来，“嘿，你这孩子，还真说对了，你是小小孩，那我就是老小孩了。”
   江知被逗笑，陈暖也跟着笑起来。
   一家人看起来随意又温馨。
   这样的一幕叫梁石竹心里十分痛楚，她眨眨眼睛，目光从打量江成英的身上移开，这个知知的养母比她想象中的看起来更平易近人，那双眼睛里是对知知满满的爱意。梁石竹微微扯了扯唇，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自然一些，温声说道：“知知啊，你妈妈没事啦？这是出院了？”
   梁石竹说到这个‘你妈妈’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握着饭盒的手指用力了几分，骨节看起来都变得苍白。
   江知并没有发现梁石竹的异样，点点头说：“嗯~医生说只要在家里静养就可以了。”
   梁石竹轻轻点头，“哦”了一声。
   江知随口问了句：“对了，梁阿姨，你亲戚也快没事了吧？”
   梁石竹眸光飘了下，想到靠着葡萄糖活到今天的姜沐，心痛得更是要碎了，脸色微微沉了沉，只道：“嗯，快了……”
   …
   这边，关注着电梯的陈暖喊道：“老姐，快点，电梯终于来了。”
   说着，陈暖先一步推着江成英往电梯里走。
   江知跟上，转眸又朝着梁石竹说：“梁阿姨，那我们先走了啊。”
   梁石竹面上保持着微笑，摆摆手说：“诶，好，慢点啊~”
   梁石竹等到电梯关上的那一刻才转身往最里边的病房走去……
   …
   …
   终于挤上了电梯，三人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大厅门口时，就见顾渊的车也刚刚开过来。
   大厅门口人流量大，其实是不允许停车的，保安见顾渊车停在门口，直接走过来就要赶人了。
   顾渊人已经下了车，和保安耐心交涉。
   而这边，陈暖已经把江成英推到了车子旁边。
   顾渊朝着治安人员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扶我妈进车里就把车开走…”
   保安瞥了眼江成英腿上的石膏，张了张嘴，板着脸说：“行行行，那快点吧~凑现在人都去吃饭了，再过个十分钟，肯定是不行的！”
   阳光照在男人清隽的五官上，顾渊唇角勾起：“大哥，谢谢，谢谢了~”
   顾渊转眸时恰好对上江知水润的双眸。
   怎么办？
   明明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可是老婆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叫他心动。
   顾渊收回视线，利索地扶起江成英进后座，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打了石膏的腿放上后座。其实这些事情没重生前顾渊早就做得顺手了。
   可是这一世，对于住了一个星期医院的江成英来说，心里夹杂着满满地对女儿女婿们的过意不去，懊恼自己现在这样麻烦了子女，又欣慰因为这件事让她看到孩子们原来真的都长大了……
   顾渊安顿好江成英，站起身来。
   江知把手里准备的饭盒递给顾渊，“老公，我开车，你抽空把饭吃了，待会到家你就回公司吧，省得来不及。”
   老婆就是想的周到。
   顾渊心里掠过暖意，指尖接饭盒的时候，手指故意慢吞吞地擦过江知的手心，轻轻挠了两下，然后只以夫妻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谢谢老婆~”
   暧昧低沉的温热气息吹过江知的耳边。
   江知娇嗔了眼顾渊，他妈的，这儿是公共场所…
   骚气留回家。
   不再看顾渊，转身上了驾驶位，顾渊屁颠屁颠地进了副驾驶，心情愉悦地系上安全带。
   半分钟后，江知踩下油门，缓缓离开。
   一路上，陈暖找话题陪着江成英聊着天，不过江成英因为刚刚见到梁石竹的关系，内心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时不时地把视线看向江知的后脑勺，特别沉默。
   陈暖说得起劲，可是江成英却答得迟钝。
   陈暖伸手勾住老妈的手臂，疑惑出声：“妈？你在想什么呢？老是出神。”
   江成英扯了扯唇角，轻声笑道：“没有~妈在病房里呆了七天，人呆得都要发霉了，现在出来了，妈就想安静地多吸吸新鲜空气。”
   陈暖一听老妈这意思，故意气道：“妈，你太伤我心了，这是嫌我烦啊？”
   江成英心中一软，笑起来，“呵呵…是啊，嫌你烦，都烦死了！”
   陈暖哼了一声，缠着老妈手臂的动作更是紧了紧，“烦也得受着，谁叫我是你女儿啊！”
   江知朝着后视镜看了眼，接话：“妈~老妹说得对，烦也得忍着，谁叫我们是你女儿呢？”
   仅仅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奇妙的安抚了江成英内心的不安。
   江成英顿时眼角含笑，高兴地说道：“是是是，谁叫你们是我的女儿？女儿们，尽管烦，妈还怕你们哪天不在耳边叽叽喳喳了呢~”
   话才说完，江成英的手机就响了。
   是赵杏的电话。
   江成英心里一激灵，等电话响了会才接起。
   就听赵杏火急火燎的声音自那头传来，“成英啊，你现在是长本事了啊？腿都被撞骨折了，这事竟然还瞒着你爹妈！现在怎么样了啊？”
   江成英深吸了口气：“妈，我没事。”
   “怎么没事了？这腿都断了还没事！我两个女儿就是苦命啊~”赵杏说着就哽咽了。
   江成英可受不了赵杏的眼泪，连声求饶道：“妈~妈~妈~~我没事，真没事，挺好的，现在都出院了，回去修养就可以了，您可别这样啊！自己身体最重要~”
   “出院了？”
   “嗯，妈，你别担心。”
   “成英，那你要吃什么，妈叫你爸去超市里买，等会我和你爸一起过来。”
   江成英听后，太阳穴突突直跳，“妈，不用~”
   “什么用不用的，你修养这段时间伙食的事情爸妈包了。”赵杏最不舍的就是这个小女儿，老早就守了寡，有个什么事连个说话商讨的人都没有，她知道，明里暗里地补贴小女儿，自己几个儿媳妇心里存着话呢，不过这回她是绝对不管的，女儿都断腿了，还由不得她这个老娘心疼了啊？
   赵杏的性子风风火火的，也不等江成英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就拉着江洪去了趟超市。
   江成英看着黑了屏幕的手机，有些无语。
   陈暖坐在江成英身旁，外婆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说了点什么，想不偷听都难。
   江成英说：“你看你们外婆，就喜欢操心。”
   江知看着路况，笑道：“妈~你可别说外婆，估计当妈的都爱操心。我可是还记得我和顾渊没结婚的时候呢，你就怕我嫁不出去似的~亲相起来没完没了～”
   江成英瞥了眼坐在副驾驶的顾渊，噎了噎，这就来堵她的嘴了~
   顾渊则意味深长地把眸光看向老婆…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新鲜事？
   没完没了是多少？
   …
   …
   一路上说说笑笑到家差不多十二点二十了，车子打了个弯，刚停到小区楼下，就见江洪撑着伞陪着赵杏等着了，另一只手里拎了满满一大袋子，黄瓜头还露在外头……
   这么个大热天，又是大中午的，江洪和赵杏背脊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了。
   江成英看着二老，心里又气又急，顾渊扶着江成英下车，就听江成英责备的声音传来：“爸妈，你们真是的，怎么在这儿等，这儿这么晒……”
   赵杏和江洪一看江成英腿上打的石膏，瞬间心疼不已。
   赵杏眼圈直接就红了。
   江成英见状，心里更难受了，“走，走，妈，爸，回家，回家。”
   江洪伸手拍拍老婆子的背，“行了行了，咱们先上楼。”
   赵杏吸吸鼻头用力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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