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彻夜未归

二十分钟过去了，除了最初打招呼的热情，言忘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用酒一杯一杯地麻痹自己。
        在不记得是往嘴里灌的第几杯，坐在一旁的夏悠从她的手中夺过了水晶杯“别喝了。”
        她看向夏悠的双眼有些迷离，使出自己仅有的力气挣开了他，遂继续将杯中那剩下不多的威士忌送进了口中。
        “你叫什么？”
        “言忘。”
        “我不记得今天邀请的人中有姓言的，你是哪户的言家。”
        这种与身份和阶级挂钩的问题让言忘懒得回答。
        放下手中的酒杯，她拖着摇晃的身体缓缓朝门外走去。
        “喂！”
        ------
        庭院嵌在石阶下的地灯很漂亮，是言忘喜欢的暖光。
        她一步一步实实地踩在上面，以免自己摔倒，放慢了步调。
        晚风将她额前地发丝吹散，下午在工作室做的卷烫也没了型。
        零碎的发丝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很碍事，她随手将它们扒拉到两侧以便自己看得清脚下的路。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眼睛被蒙了层雾，她不清楚这层雾是醉酒的迷蒙，还是在心中揣了很久的委屈。
        她吃力地把着平衡蹲下身，将头埋在臂弯内，悄悄地发泄着自己上头的情绪。
        渐渐地，从轻声哽咽变成了呜咽。
        她很讨厌这么软弱的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天天被大胖他们追着欺负默不作声的自己。
        “你还好吗？”
        随着音落，在她的背上轻落了一件外衣。
        “怎么这么难过？”夏悠蹲在她的身旁。
        她从潮湿的臂弯中抬起头朝声音瞧去，微光映衬下，他五官的轮廓若隐若现。
        他的眼睛很温柔，温柔到她想要抓住他，让他成为将她拉出阴霾的那道光。
        言忘也确实这么做了——她伏在夏悠的肩上，哭得不能自已。
        脑海中反复涌现着自己这十几年的经历，以及遇见陈默后的不如意，她的眼睛仿佛被开启了闸门，泪珠大串大串地滴落在夏悠的衬衫上。
        酒精作祟，每一种情感在这个夜晚都被放大了数倍。
        ------
        “发送过两次通知，都没有回复，她余额现在已经不够扣罚金了。”
        “去找她。”
        “是。”
        猛地，言忘睁开双眼，好像梦见了些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看着白色纱帘外的阳光，她胸腔内不安的跳动逐渐平稳下来。
        等等，她怎么会在酒店？
        她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仍然穿着前一天rita为她挑选的礼裙，它的上面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
        言忘将房间四处打量了一翻，不见有其他人的样子，不过一张贴在墙上的便签入进了眼底。
        她拖着沉重的裙子翻下床，来到墙边，将便签扯了下来。
        【昨天看你哭累了睡着了，就把你送到了这里，没有碰过你，我的电话在背面，随时可以联系。——你的kpi】
        看到便签上的落款，不堪的记忆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你是叫夏悠吧。”
        “陈默那个王八蛋让我泡你，泡不到你就不给我奖金。”
        “奖金至少十万呢。”
        “你哪里值十万？我在那个王八蛋眼里也就才五万。”
        …
        …
        “嗝”
        言忘吓得打起了嗝。
        陈默要的口风没探到就算了，她居然还把这些事向夏悠全盘托出，这若是被陈默知道了，还不得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辞职。
        对，她必须辞职。
        待会过神，言忘赶忙从包里翻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挂满的近四十个未接来电，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除了两通院长打来的，其余全部来自陈默和rita。
        最近的一次未接…竟然是在三分钟前？
        ------
        从离开夏家到现在，十三个小时了，陈默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双手交叉抵在额前，轻合着双眼。
        手机就放在眼下，好像一直在盼着什么。
        陈默昨晚忘记了戴手串，想着身边有个言忘，应该不会发生什么要紧的事。
        他压根没想过让言忘出卖色相地跑去跟夏悠交易些什么，他耻于这么做也不屑这么做。
        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会让她误会得这样深。
        整晚寻不见人影，连电话都不接了。
        他试过去院子里找她，但是被严羽拦了下来，毕竟手串不在身上，严羽没有办法保证他的安全。
        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她直冲到夏悠身前时。
        他本要上前将她拉回来，奈何双脚黏在地上迈不开步子——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言忘对自己的误会。
        陈默很后悔，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在意，只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接受言忘同夏悠发生了什么之后的结果。
        以至于整晚都无法入睡，严羽让人把手串带到夏家后，他套上手串就回了公司，一直让严羽和rita问着她的消息。
        只是自责吗？担心言忘因为自己吃了亏的自责？
        陈默看不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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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忘右腿刚迈出电梯门就被rita逮了个正着“你昨天去哪了？她拉着她走回电梯间，抬手按了下12f的按钮“陈总都快急死了。”
        rita上下打量了她一翻，皱起眉“怎么衣服也没换？”
        此时言忘的心里只有冷笑，陈默很会当人一套背人一套，她去哪了他不应该最清楚吗？
        她低头试着抚平礼裙上的褶很“没来得及。”
        “叮”电梯门开启。
        “一会你跟陈总大概说明一下情况，应该没事。”rita安慰着她“礼裙的赔偿金可能会从你的工资里扣，也没多少钱。”
        “谢谢rita姐。”
        “不用。”rita抬手拢了拢言忘挂在额前稍显凌乱的刘海“进去吧。”
        办公室玻璃墙上的百叶窗被人拉了下来，她无法从缝隙间窥探到陈默坐在里面的状态。
        她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两下“陈总，是我言忘。”
        “进。”
        办公室内除了陈默桌子上的那盏台灯，再无其它的光亮，连落地窗的帘子都被合得严实。
        他好像刚睡醒一般，移开撑在额前的右手，缓缓抬头朝她看来。
        半晌，微启的薄唇轻吐出几个字“昨晚没回去？”
        陈默假惺惺的嘘寒问暖，要比他直接将自己的“烂”摊在别人面前更令言忘反胃。
        “你是在表演老板对下属的关心吗？”
        他站起身都到她的身前，眼神落在她披在身上的外衣上“这是谁的？”
        “夏悠。”
        “睡了？”
        “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尊重？”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也没了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类似话语时的难过。
        “是不是你觉得钱是万能的？特别是对我这种穷人而言。”她紧了紧身上的外衣，长呼一口气，强颜欢笑“不好意思，昨天没有来得及和夏悠发生什么，下次我会照做的。”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希望你早点搞定他，别总让我催。”
        她停下脚步，把在门锁上的右手因太过用力而使指节泛起了白“好的。”
        从陈默的办公室出来，言忘才勉强喘了一口气。
        “言小姐。”
        “嗯？”看到严羽，靠在墙边的她站直了身子“严先生。”
        严羽并不习惯言忘对他的新称呼，稍愣几秒，眼角现出柔和的笑“是又被少爷气到了吗？称呼都这么生疏了。”
        “少爷？”
        ------
        “从十岁进陈家我就一直跟着少爷，那时他十一岁。陈家的家教很严，陈先生对少爷的要求也比较苛刻，所以才有了他很极端的性格。”严羽拿起瓷勺，在咖啡杯中搅拌了两圈，伸手递来装有方糖的小碟“需要再加点糖吗？”
        言忘摇了摇头。
        她不清楚严羽约她的用意，她对他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将几张红票扔在地上打发她离开的那个夜晚。
        陈默带出来的人，她没有什么好感。
        “其实，之后少爷的性格有柔和一些，但是在林小姐过世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林小姐？”
        “嗯。”他将咖啡杯推至一旁，抬头看向她“是陈家世交林家的千金，也是对少爷很重要的人。”
        “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东西吗？”
        “不是的。”严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只是想跟您说，少爷他人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坏。昨天他一直在找您，也有让我和rita去找，甚至还把电话打到了夏家，只是那边说没见过您。”
        “他很久没有这么慌乱过了，林小姐离开后，他变得很冷漠，昨天我也很意外他会那么着急地找您。”
        言忘懒得再听严羽的故事会“打住。”
        不屑的轻笑声从她的口边溜出“我发现你们好像都不太了解陈默。”
        “他是给你们洗脑了吗？你们一个个都觉得他跟圣人一样。”
        “言小姐，我想您是误会少爷了。”
        “误会？！”
        严羽这番话让言忘哭笑不得，她不得不承认陈默作为老板还是有点手腕的，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员工对自己如此信任？
        “所以你是说陈默让我去钓夏家少爷是对的？”
        我伸手指了指楼上“二十分钟前你口中的这位好少爷还在催我赶紧睡了夏悠，把夏家的单子搞到手，这也是误会吗？”
        严羽眼底的错愕一闪而过“我不知道少爷为何会这样说，但是我确定他最初只是希望您通过您的能力去解决这件事，如同李顺那次一样…”
        “能力？”
        “我的眼睛吗？”
        “是。”
        “所以，他着急的并不是我，而是能为他创造出价值的人。”
        言忘站起身“如果你是来给我洗脑的，还是算了。”她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咖啡钱放在桌子上“我发现你们nature的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话落，推门走出包间。
        ------
        言忘真的庆幸陈默做的是儿童玩具而不是三无产品，不然他一定是人人喊打的传销头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为喻清婉惋惜，好好的女明星不当非要嫁给陈默这个pua之神。
        嗡嗡…嗡嗡…
        包中的手机传来震动。
        “喂，院长。”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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